“这没问题,估计我要歇一年了。”
“怎么,曹局长给了你假?”
“是市委书记亲自批的假,停职审查。根据那帮人工作的效率,还不得查个一年两年的。”
“高伯年还想整你?”
“何止是想整。这次的架势是不把我整垮誓不罢休。”
杨元珍听到“高伯年”三个字,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你们说的是谁?”
“妈,您别管,是工作上的事,您不懂。”
“不,你得告诉妈,是不是你工作上出岔儿了?是不是市里的高伯年对你不好?”杨元珍神色紧张地瞧着儿子的脸。
肖玲发现杨元珍的脸变得惨白,赶紧说:“伯母,您别担心,建华工作中没有错误,高伯年不了解情况。整是整不垮建华的。”
杨元珍心里全明白了。她了解儿子的为人处事,建华绝干不出坏事。高伯年为啥要整他?不了解情况?高伯年怎么能了解到他要整的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他也许根本不知道他有这个儿子,或者他早就把这个儿子忘了。可是,天!他偏偏整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放下碗筷,踉跄地走到里间房,把门关上。
她真想痛哭一场。
三十五年了,整整三十五年!
自从她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摁上手印,她就下定一个决心,今生今世,不再与他见面。她要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包括她腹中的婴儿,一道在他的生活中消失。
她独自把建华拉扯大,守口如瓶,没有跟儿子吐露一个字。几十年,她都挺过来了,女人,不是靠男人活着的。
这一年,命运老是跟她作对,先是夏天闹大水,她在居委会见到了他;再是电视转播英模大会,她知道了小原牺牲的噩耗;现在,又是建华挨整,整他的竟是他!
知道小原牺牲后,她一夜仿佛老了十年。岁月可以抹去一切往日的不快和阴影。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健壮年轻的媳妇儿,他也不是那满脸胡花的壮汉。
她和他都老了。
人老了,孩子是最大的安慰。
这些日子,她想过,让建华去认高伯年,可建华这么个性子,能够去认一个抛弃了他三十几年的父亲吗?建华会恨父亲的。
她不能说。
可现在,……告诉建华,把闷在心里几十年的话说出来,骨肉之情也许会使他们之间的怨恨消除。去找高伯年,他知道建华是自己的骨肉就不能再整他了。
但是,建华会怎么想,他能原谅他的父亲吗?
她无法开口。
杨元珍不知自己闷闷坐了多久。建华推开门,见母亲失神地坐在床上。他发现,自从小蒙蒙病后,母亲变得脆弱了。过去,遇到任何事情,母亲从没有这样失魂落魄过。
“妈,您这是怎么了?”他推了推母亲的肩膀。
杨元珍仍呆呆坐在那儿,脸上没有表情和血色。
“您还不相信我?我绝不会干出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您放心吧。”
“建华……”杨元珍招呼儿子,“你坐下,妈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建华乖乖地在母亲身边坐下。
“你爹没有死……那个高伯年,就是你爹。”
“什么?!”建华惊呆了。
随之进门的肖玲也惊呆了。
二
通车典礼的会场设在全市瞩目的光明立交桥上。光明桥披红挂绿,愈发显得雄伟、壮观。
桥中心地面铺上绿色锦纶地毯,一溜长桌,搭成了剪彩仪式的主席台。主席台两侧是各界群众代表和施工立功人员代表。对面桥上是一支身穿白色衣裤的少先队鼓号队。在大桥四通八达的桥面两旁上千名组织而来的庆祝队伍,身着节日盛装整齐地排列着。
因为中央、国务院的领导同志要来参加通车剪彩仪式,为保证大会顺利进行,保证首长安全,大会现场指挥张义民调动了一个营的武警战士,负责保卫工作。在远距大桥四周一公里处设置了一条警戒线,由武警战士、公安局保卫处、交通大队民警共同把守。警戒线之外,早已拥挤着成千上万特意赶来一睹大桥风采的群众。
万家福换上一套熨得笔挺的西服,白衬衣领口系着紫红色的领带,他牵着张义兰的手,从人群中挤上来,闯入警戒线,立刻被一名警察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