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你还是没有讲清楚女人的心理。如果我们根本还没有结婚,只是恋爱,可由于一个特殊的原因,我们没能结婚,而我和另外一个人结了婚,而你仍然爱着我,你希望我怎么办?”
素娟立刻明白了,她缄默不语。
“你说呀,还是妇联主任呢。不合格,你应该了解妇女的各种心理。”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希望你猜度我的心理,迎合我的心理。这种猜度基础上的迎合是虚假的,我只希望你按自个儿的真实感情去行事。”素娟看了一眼丈夫,尽量选择着文绉绉的词语,她知道了丈夫此刻的心事。对于那个女人,她听他讲过。
阎鸿唤感到脸和心都发烫。
真实?他怎么才能理清自己的真实情感?他曾真诚地爱过她,也曾真的淡忘了她。只是那次会面,当她把图纸亲手交给他时,才又重新勾起他对逝去了的爱情的回忆。当他知道她仍爱着他的时候,才又一次隐隐发现自己的心底还深深藏着一个她。但他已不能再爱她,不仅仅是道德的约束、婚姻的束缚,还因为他脑中没有空隙给这过去了的,又重新出现的爱留有余地。自从他踏上市长这个职务的那一天起,他就逐渐意识到他的“自我”在逐渐消失;他不再仅属于自己,属于素娟,属于这个家庭;更多的,他却属于这座城市,属于它的今天和明天,属于它的人民;他不能只以一个阎鸿唤、丈夫、父亲的身份思考问题,更多的,他以市长这个特有的身份思考。为了这座城市,他必须放弃一些对于他仍然是珍贵的东西,包括徐力里对他的爱。同时,他也逐渐意识到他的“自我”在增强。他要把他的意志,他的思想,他的目标,化为全市统一的行动,这全盘的部署和落实,都是他的意志的体现,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自信。
但是现在,在这个小小的卧室里,妻子寥寥几句话,却使他自信全无。他弄不清自己,倘爱,为什么这么多天竟忙碌得从不曾想起她,倘不爱,为什么自己今晚如此情意绵绵,以致无法继续工作?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在临终前继续痛苦了,她之所以能在重病之下,完成这么一项艰难的设计,一定是爱的力量支撑着她。他不能让她这个支柱折断,他要给她一座大厦,对她说:“我爱你,一直爱你。”是欺骗,还是怜悯?是还情,还是抚慰?不,都不是,此刻,这是他的真心话。
“鸿唤……”素娟知道丈夫虽然闭上了眼,但并没睡着。
“晓松今天来信了。”
“噢。说些什么?”阎鸿唤仍然闭着眼睛。
“他说。小萌想要一件裘皮大衣。今年冬天,北京这种衣服挺时兴。”
“那就给她买呗。”
“他手头钱不够。”
“咱们赞助他点儿。”
“钱太多了点。要五百块。”
“胡闹,什么大衣这么贵?”阎鸿唤睁开了眼睛。
“我倒是给晓松存了点钱,现在也有两千多块了,可是……”素娟有点发愁,“光大衣就花五百,剩下的还够买什么?眼看着他今年也二十六了,快该办了。”
“不给买。”阎鸿唤坐起身,“晓松已经独立了,想给女朋友买东西还伸手跟家里要钱,不像话。”
“晓松要买,准是小萌喜欢。”
“小萌这姑娘也不对头。刚谈对象就要东西,格调不高。”
“你甭翻来覆去总有理。那是晓松的一片心。”
“他几片心都行。但别太过分了,追求享受。”
“算了吧,你拿不出钱来就埋怨孩子。谁让你们出国回来老宣传人家外国服装,这可倒好,国内的姑娘都打扮起来,你又受不了了。”
“嗯。”阎鸿唤望着妻子,“这么着,你给晓松去封信。就说,现在国外早不流行这种衣服了。最流行的是式样新的新潮服。一年一件,过了时就不要了。别买什么裘皮的,不好放,样子也难看。然后……然后你上街到小贩那儿给媳妇花一百来块买件样子漂亮的衣服寄去。准是皆大欢喜。”
“你以为人家信你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