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投弹!顶住敌人!”
卫毅一条腿跪在地上,指挥,投弹,当他喊一声或投出一颗手榴弹的时候,胸脯的伤口就嘟嘟地冒血。他觉得头晕,天转地动,一团团的黑东西在眼前打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上飘。他一只手支在地上,用另一只发抖的手射击。他喊,他觉得自己是用浑身力量在喊,但是这喊声连自己也听不清似的。头晕、飘摇,一切都在眼前消失了……但是他没有倒下,他一条腿跪着,一条腿撑着,两手扶地,头低在胸前,一动也不对。奋战中的侦察员们,觉得卫参谋长是在看自己胸前的什么东西。
一千多敌人,分作十几股向卫毅他们包围。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赵劲、李诚带着部队上来了。他们跑到卫毅跟前时,一看卫毅的样子,一切全都明白!
赵劲从卫毅身旁扑过去,头也不回地向前扑去。他的脸抽动、发青;喷火的眼,看来很可怕。“用刺刀捅呀!”他大喊了一声。
战士们像潮水一样盖下去了……他们像自己团长一样,一个个脸色铁青,咬紧牙关,怒火冲天。他们赶上了敌人,有的战士把刺刀从敌人后心穿到前心;有的战士把轻机枪的皮带挂在脖子上,平腹端起机枪,像割草一样,把敌人扫得一片片倒下……
赵劲带领部队冲过去以后,李诚抱起卫毅,用全身力量紧紧地抱着。血从卫毅胸脯上泉涌般地流下来,浸透了李诚的衣服,浸透了这战火反复烧过的土地!虽然,卫毅已经停止呼吸,心脏也不再跳动,可是李诚总觉得他没有死。他摇他,把自己的脸贴近卫毅的脸,呼唤着,他以满腔的希望呼唤:“卫毅!卫毅!卫毅……”可是,卫毅永远不能回答同志的呼唤了!
李诚眼珠发直地盯着卫毅的脸,胸膛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着。炮弹在他周围爆炸,子弹在脚下噗噗地叫,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李诚摆了一下头,要卫毅的警卫员,把卫毅的尸体背下去。可是警卫员一言不发,提着驳壳枪,向前跑去。
李诚喊:“回来!”
警卫员喊:“政委,让我上去!让我上去!我……”他用左手狠狠地扯自己胸前的衣服,又要向前冲去。
李诚喊:“回来!我要你把他背下去!”
警卫员提着手枪直挺挺地僵立在那里,脸色难看,眼睛通红,任凭子弹从他前后左右穿过。
这时,跑过来一个通信员,弯下腰,想把卫毅的尸体拉过暴露在敌人火力下的地段。
李诚气愤地喊:“你,你直起腰把他背下去!”
通信员说:“政委!反正他——”李诚火啦:“反正什么?直起腰把他背下去!”
赵劲团的部队猛烈地攻击敌人,一连夺下三个山头。……
大炮吼叫,一阵比一阵猛烈,钢铁向敌人头上倾倒。大炮声把机关枪声压得简直听不出来。山脉摇晃着。敌人还击的千百发炮弹啸叫着划过天空,爆炸了,灰尘烟雾弥漫,太阳昏暗无光。
陈旅长和杨政委把旅指挥所设在卫毅牺牲的山头上。山炮阵地就在旅指挥所左边一个山头上。
山炮在猛烈地向敌人发射。炮筒每吐一发炮弹,炮身就往后一退又伸前去,喷发出火舌,雷也似的吼着。沉重的炮弹,远远地飞去,在敌人头上撕扯空气,恐怖地啸叫。当部队攻击的时候,炮弹总在敌人阵地前沿爆炸;当部队攻占敌人阵地的时候,炮火步步延伸,炮弹就在敌人阵地纵深爆炸;当敌人溃乱的时候,榴霰弹就在敌人头上爆炸。
神勇的人民炮兵,受到战士们衷心地感谢和称赞。
这一天敌人真是急了,十多架美国造的飞机在战士们头上轮番不息地扫射、轰炸。飞机给山炮阵地上投了二百多颗炸弹。炮手们光着膀子,戴着草帽子。飞机扫射的子弹打穿了他们的帽子,但是他们还是“四千四”“四千五”地喊着距离,发射着炮弹。炮兵营的教导员在喊:“同志们,要快!要准!要猛!”
战士们互相鼓励:“猛摔呀!用杜鲁门的炮弹
a杜鲁门的走卒!”
土地被炸得发抖,钢铁碎片尖啸着飞溅在空中;沙家店周围几十里的地区里都升腾着烟雾、火光。
抬头四望,红旗在烟火中忽隐忽现;四处都有激昂的冲锋号声;西北野战军的英雄们都在勇猛地向敌人攻击。
战斗猛烈地进行的时候,彭德怀将军一直站在沙家店北面五六里的一个山头上。那里是彭总的指挥所。
彭总左右站着野战军的几位首长。他们周围有避弹坑、掩体,交通壕里还有一,二十个野战军司令部的人员。指挥所左右的山头上,还有总部警卫营的战士们在那里趴着。
电话铃响着,人们来回走着。在这战斗激烈的时刻,彭总周围形成又紧张又宁静的气氛。
彭总沉静、严峻地站在那里,观察着,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