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得。我们另派别的部队去。”
周大勇睡得正香。他梦见他率领战士猛烈地向敌人冲锋,突然一颗炮弹轰的一炸,炮弹掀起的土把他埋住了。他一惊,醒来了。睁开眼一看,首长们站在地图下。在首长面前就呼呼地睡大觉!他怪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也正在这一刻,他听见陈旅长和杨政委的话尾:不派周大勇而派别的部队去执行什么任务。
周大勇向前走了两步,说:“有什么任务一定交给我们。”
陈旅长和杨政委回头一看,周大勇气昂昂地站在他们身后。
陈旅长把周大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一番,说:“你偷听我们谈话?鬼得很。你睡了一觉?这就是战士们说的:‘骑马坐轿,不如扳倒睡觉。’我知道你睡得多舒服!”
杨政委说:“离天明还有半个钟点,你们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不在这里争取吃饭,那你会后悔的。”
周大勇问:“任务呢?”
陈旅长严厉地瞅了周大勇一眼,没吭声。他转过身去,来回走动。
杨政委笑了,说:“老陈,这小伙子听见任务就没命咯!
没有任务,有任务也不给他!是么?”
周大勇说:“七○一,要有任务。就交给我们,我们打得苦,可谁又打得不苦?”周大勇眼光转向旅政治委员,请求着。陈旅长说:“任务!任务!任务有,但是不能交给你们。你不要看杨政委。他不是说他不支持你的要求吗?”
杨政委望着周大勇那急迫的神气,突然变了口气,说:
“老陈,不。我支持周大勇。不畏惧艰难困苦的人,是不会为疲劳制服的。好在路不远,来回五、六十里,任务也不大。”
陈旅长说:“老杨,这可不行!”
杨政委说:“你让他回到团里去休息,可是部队马上就出发。说老实话,他们回到团里,要饿肚子走路;可是去掩护搞粮食,虽然走几步路,”他指着肚子,“这问题可解决了!”
五
周大勇接受了任务,乐的不行。他走到河槽,想找支部委员和干部们,把上级的决定告诉他们。
黑暗罩着世界,湿润的空气在夜空流动。河边一堆堆黄蒿、苦艾和马兰草微微摇摆着。战士们有的背靠背挤在一块儿睡着;有的就躺在那全是鹅卵石的河边拉鼾声,萤火虫在战士们头边飞窜。周大勇摸摸一个战士的衣服,衣服是潮湿的。他想叫起干部和支部委员们,可是又想让他们多睡一会。他在心里说,我在河边来回走一百步,再叫醒他们。可是走完一百多步,他决定再走一百步。……
突然,有人喊:“冲呀!冲呀!”
战士们习惯成自然地抓起枪,一骨碌爬起来,互相问:
“什么事情嘛?”
“把敌人捞住了?”
“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司令员。”
“发什么火!你吃了火药啦?”
周大勇喊:“同志们,谁说梦话惊动了大家?”
宁金山边揉前额边说:“谁,谁?我梦见了打仗——他妈的,我头上碰了个大疙瘩。——睡,睡,咱们再睡。”
有的人嘟嘟哝哝地咒骂宁金山;有的人咕咕地笑:“宁金山头上碰的疙瘩,一定比地雷还大!”
周大勇找来马全有、李江国、马长胜等人,把任务告诉了他们,大伙就分头给战士们传达。濛濛雨又下起了。村子里的鸡叫了。河岸上有军人和担架队的老乡在过来过去地步。紧张的生活随着紧张的日子又开始了。
陈旅长找了旅司令部的四科长来,劈头就说:“我们有些同志整天喊为共产主义奋斗,可是遇到具体问题的时候,他常常就缺乏共产主义精神。陈德,你呢?”
四科长高大而瘦削。他的一只眼睛,抗日战争被子弹打瞎了。左眼忽眨着,莫名其妙地说:“我?我还感觉不出我哪一块缺乏共产主义精神?”
陈旅长说:“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明天,啊!今天,今天司令部人员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四科长笔直地站在那里,兴冲冲地说:“老乡们给我们搞来一筐子土豆,四个南瓜,一斗谷糠。另外,旅党委有通知,十分没得办法,可以宰杀牲口充饥。——到今天为止,除了驮炮骡子,全旅的牲口已经宰杀了很多。骑兵通信员差不多都变成步兵通信员了!——我们司令部的同志们总算凑合着宰了一匹老马,已经煮熟了。七○一,你放心,今天保证同志们吃上一顿饭。当然,吃饱吃不饱,那可不敢夸口噢。”
陈旅长手一挥,说:“马上开饭!饭可不是给司令部的人员吃,是给河滩坐的第一连的战士们吃。”
四科长倒抽了一口冷气,忽眨着左眼,说:“七○一,分粮食也好,分什么也好,旅供给部总是先战士后干部,先战斗部队后机关。当然,旅党委会规定的这原则没错。可是司令部的同志们也是苦到家了!昨天整天他们是没有闻过饭的味道。啊!这,你并不是——”陈旅长脸色突然变了。他说:“我了解,因为我也没得东西吃,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