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住气稳稳干,叫我上山看一看。
指挥员上了山,眼里看心盘算,想在心里笑在脸。
指挥员发了言:
大饭桶呀胡宗南,拉住他的鼻子叫他转;
拉他过上几架山,拉他转上几个弯,三转五不转,胡宗南昏昏悠悠连东西南北也找不见。
这时候指挥员下命令:
同志们要勇敢,一声号令齐向前;
打破他的锅,砸碎他的碗,让胡宗南吃不成这反动饭。
同志们都鼓掌,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这有什么难?张口就来。李江国手指一动,左手里的两片石皮又拨拉拉拉地怪中听地响起来。他拉长声音一字一板地唱:
彭副总司令撒开满天网,咱们转移到山头上;
敌人钻进网里来,又捉俘虏又缴枪。
李江国唱完,有人把卷好的烟递到他手里,有人把一碗开水放到他跟前。李江国抿了一口水,品了品水的味道,点起烟,罗锅着腰坐在背包上。拧起眉头,拉长脸,显得很愁苦。他正要开口,王老虎搭话了:“且慢!李江国再说,就说下坡啦!”
同志们哄地笑了。
李江国说:“老虎算摸清我的底啦!不扯淡咱们就谈点正经事。眼看,五黄六月就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趁天凉再打一仗。再说,我们也得问问敌人,给我们把单衣准备好了没有?”说罢,就把破棉衣上的棉花套子一块一块往下撕。
马全有*#踥/oo地冲起一站,上身向前抢着,说:“对。给上级建议,马上出动打仗!”
李江国仿佛大吃一惊,一把拦住马全有,说:“慢来,慢来!你一把把蒋介石五脏挖出来,杜鲁门会哭死。这责任我担当不起!”
在这一帮人中,大伙对王老虎心服口服。大伙争论起事情来,张说张有理,王说王有理,脸红脖子粗,半天下不了台。可是只要王老虎出面慢声慢气地说上一句半句的,满天云彩就散了。
王老虎说:“江国,你不要把鼓点子敲乱了。我看,咱们还是写请战书吧!”他慢慢地掏出个本本,缓缓地扯下一张纸,把铅笔在舌尖上蘸了几下,眯缝着眼,笑咪咪地说:“来!签——名。”他说话声音很低,像是三天没吃饭。
战士们争着写名字。年青的战士们故意推挤着人;有的还爬在别人背上。大伙围住王老虎,像是捕捉什么眨眼就会飞掉的东西似的。
大伙儿闹腾得正欢,窑洞门外送来响亮的声音:“也有我一份!”
战士们抬头一看,原来是连长周大勇。大伙儿忽地起来,立正站着,胸脯起伏,脸膛红彤彤的,眼里兴奋地闪亮。
周大勇站在窑门口,双手撑住门框,喜眉笑眼地说:“同志们,想打仗?要得。马上就有大仗打!”
接着,就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周大勇跟战士们谈罢马上要打仗的消息,就和指导员王成德到了团司令部。团部营以上干部正开会。这里没有一个连级干部,团长找周大勇他们来干什么,让人摸不透。
团长赵劲,向开会的干部们打了个招呼,就把周大勇跟王成德领到隔壁的窑洞中。
赵劲身子挺得笔直,两个大拇指头挂在腰里的皮带上。他今天显得格外精干、有力。他望着窑洞的墙壁,说:“我们把蒋介石这最后一支战略预备队——胡宗南的几十万兵力拖在陕北,这是敌人最头痛的事。懂吗?”
周大勇立正站直,直望着赵劲,说:“懂。”
赵劲说:“是咯,懂得这一点,你就不会光看到你们连队,而会看到全国。现在蒋介石在其他各战场,碰得鼻青眼肿,他想从陕北战场,把胡宗南的兵力抽出一部分,送到华北去。但是胡宗南在陕北也下不了台。我们把他的队伍拖来拖去,搞得他精疲力尽。就在敌人这要命的关头,陈赓兵团突然间发动攻势,解放了晋西南大部分地区。现在陈赓兵团的战士们,差不多可以隔黄河望到胡宗南的老窝——西安。敌人后方吃紧了,因此,胡宗南把全部本钱拿出来,下了最大的决心,‘结束陕北战争’。我们哩,也给敌人打了点主意。可是我们实现这主意之前,先要派一支部队,打一次有趣而重要的战斗。”他来回走动,用生硬而怀疑的口气说:“周大勇同志!我们团想派你去执行这任务,可不知道你行不行啊!”
“嗨,我跟他打仗好多年,他像是不了解我似的。”周大勇心里怪窝火。“团长!行,行。有任务就交给我,要完不成,受什么处分都成。”他想用手势表明自己的决心,可是在赵团长面前,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能抬起来指东划西。
赵劲盯着周大勇,冷淡而不信任地说:“不,你不行。我问你,——不要皱眉头呀——你会打胜仗,可是你会打败仗吗?会打非常狼狈的败仗啊!”
“去打败仗?团长今天是怎么啦?”周大勇懵头转向,瞧瞧团长。团长是不开玩笑的,看,他瘦岩岩的脸,还是又严肃又自尊的。周大勇思量:“想必是我听错了!”他怯生生地问:“团长!要我去打败仗?这样任务我可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要——”赵劲说:“为什么?要你这样作,你就这样作。”他喊参谋,要他拿一份作战地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