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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7  ★★★收藏章节〗〖手机版

会场中鸦雀无声。

全连队的老战士,对连长这身世根底都一清二楚。可是现在听连长提叙起来,心里还不是股滋味。

过了一阵,老战士们都嘁嘁喳喳给新战士介绍自己连长的各种事情。有的说,连长怎样跟千千万万的红军战士一道,开动两只脚经过十来个省份,走了两万五千里。有的说,一九四○年,连长虽说才十七岁,可是倒成了一名呱呱叫的轻机枪射手。次后,他由于作战英勇,当了战斗英雄。有的说,一九四二年——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月,党派周大勇到一个武工队当队长;他在吕梁山麓的很多县份活动。有一次,他化装混到敌人占领的城内,把敌人翻译官口里塞上棉花,装在口袋里,放在牲口上从城内驮出来。过了几天他又化装进城,坐在饭馆里,突然满街人跑马叫,日本兵爬上城墙,伪军在街上大喊:“周大勇混进城了!”这时光,周大勇和街上的人一块挤在路边,他还问人家:“周大勇是什么人,这样厉害?”

那些新补充的解放战士,听了周大勇的种种事情,都在思量。啊,他现在是连长,十来年前还是讨米的孩子,连长也跟咱们一样可怜。新解放战士们觉着,连长和他们,心碰心了。他们从连长身上看到了光明跟希望,正像有谁一口气吹散了满天云,让他们看见了蓝漾漾的天,红艳艳的太阳一样。

生活像潮水一样流了几千年,也没有冲去人民的贫穷和难过。世界这样大,可是到处穷人都这样惨!连长的身世,也让战士们各人想起各人的苦楚。在场的这些人,在生活中忍受过一个人能忍受的一切。他们的心上处处被轻视和压迫刻上了伤痕。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失去田地的痛苦、饥饿的煎熬和复仇的怒火。

新战士都想讲话,可是他们没有当着大伙讲话的习惯。需要有人带头先讲。

有人用肩膀碰碰宁金山,低声说:“你总该先说几句话吧?”

宁金山抱着头,只是哭。让他说什么?他想说,祖祖辈辈用眼泪浇别人的土地。他想说,打日本强盗的工夫他当了国民党的兵,后来汤恩伯在河南打了败仗,他让日本鬼子捉住塞到东北的煤井里挖煤!他想说,日本鬼子投降了,他跳出火坑向家里走,可是还没过黄河又让国民党的队伍抓了兵。后来他开了小差,半路上,又让阎锡山的队伍抓去当兵。他想说,旧社会,他的冤比谁也深;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的苦楚,他比谁也知道的清……唉,有什么脸在同志们面前说话?

新战士宁二子,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涌动,坐也坐不稳。

王老虎看看宁二子想说话又不敢说,就推他站起来讲话。

同志们也喊口号欢迎宁二子讲话。

宁二子站起来,两腿直打哆嗦。他想说,穷人年年缴不起租子;全家饿得吃榆树皮。他想说,腊月三十日晚上,讨账人打上小灯笼,像勾魂鬼似的……可是脑子乱哄哄地抓不住话头。他左思右想好一阵,就前言不搭后语地讲起来。他讲那人民战士都经过的伤心事,他讲那中国工人农民都流过的血和泪。末了,他擦擦眼泪,又卷衣角,低下头说:“如今,俺们一家人,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俺哥宁金山,也有七年没有音信……”宁金山豁开人,走到宁二子跟前,盯着他,急迫地问:

“你哥,你哥是宁金山?你可是朱家店的宁二子?……”全场的战士,本来都低下头抹眼泪哩,可是听见宁金山说话,大伙的眼光,都忽地集中在那亲兄弟相认的场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