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高唐神女”在后世的影响,不完全是一种男女之辞的浪漫主义的,尤其是在宋代。宋代对此神话故事的接受,多有理性倾向与伦理精神。可名之为“去浪漫化”。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通过文本的细心重读,发现并不像前人传说的,楚怀王与楚襄王都与“神女”发生过关系,而是认为怀王与神女有关系,而襄王是枉担了虚名的。这是对神话的重新正当化,使之符合中国一般人正当伦理观。另一方面,他们通过实地考察,发现当地碑刻以及异书记载,神女乃西王母之女瑶姬,曾辅助大禹[yǔ]治理巫山之水,有功于蜀。而不是像宋玉所说的那样只是对君王自荐的女子。这是从实用理性的角度来对神话加以颠覆。后一种去浪漫化虽也是取材于神话,却是与原本精神取向完全不同的。在文人诗文中也影响甚大。直到清人张问陶,亦有诗云:“神女佐禹成大功,功与同律庚辰同。不知宋玉是何物,敢造梦呓污天宫!”(《船山诗草》卷八《壬子除夕与亥白兄神女庙祭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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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禖
高唐即高禖。《礼记月令》:“仲春之月,是月也,玄鳥至,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髙禖。天子親往,后妃帅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髙禖之前。”陈梦家:“蔡邕《章句》曰:‘妃妾接于寝,皆曰御。’是礼天子所御者,祀髙禖时与妃相交,其交或为媚神之意,故他人礼之,授以弓矢,祝其得男也。”(《髙禖郊社祖庙通考:释高唐赋》(《清华学报》第11卷第1期,1936年1月)。闻一多:“郭(沫若)先生据《说文》‘尸,陈也,象卧之形’,说尸女即通淫之意,这也极是。杜祭尸女,与,祀髙禖时天子御后妃九嫔的情事相合”(《高唐神女传说之分析》,《清华学报》第10卷第4期,1935年10月)。周策纵:“这种赋可能受到了古代巫医传统的影响。陈梦家已经指出过,《高唐赋》的所谓‘高唐’,其实就是‘高禖’之类,巫山之神女即是‘女尸’或‘尸女’,也就是齐俗所谓‘巫儿’。巫山云雨的性象征,自然与高禖求子祭相关”(《古巫医与六诗考:中国浪漫文学探源》,第150页,台北:联经出版社,1986)。
集评
巫山与天近,烟景常青荧。此中楚王梦,梦得神女灵。神女去已久,白云空??。唯有巴猿啸,哀音不可听。(唐 张九龄《巫山高》)
巫山十二郁苍苍,片石亭亭号女郎。晓雾乍开疑巻幔,山花欲谢似残妆。星河好夜闻清佩,云雨归时带异香。何事神仙九天上,人间来就楚襄王,(唐 刘禹锡《巫山神女庙》)
巫山苍翠峡通津,下有仙宫楚女真。不逐彩云归碧落,却为暮雨扑行人。年年旧事音容在,日日谁家梦想频。应是荆山留不住,至今犹得覩芳尘。(唐 曹松《巫峡》)
非闗宋玉有微词,却是襄王梦觉迟。一自髙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唐 李商隐《有感》)
巫峡迢迢旧楚宫,至今云雨暗丹枫。浮生尽恋人间乐,只有襄王忆梦中。(唐李商隐《过楚宫》)
自战国已下,词人属文,皆伪立客主,假相詶荅。至于屈原《离骚》辞,称遇汉父于江渚;宋玉《高唐赋》,云梦神女于阳台。夫言并文章,句结音韵,以兹叙事,足验凭虚。而司马迁习凿齿之徒,皆采为逸事,编诸史籍;疑误后学,不其甚耶?必如是,则马卿游梁,枚乘讃其好色;曹植至洛,宓妃覩于岩畔,撰魏史者,亦宜编为实録矣。(唐 刘知几《史通》卷十八)
严尚书宇镇豫章,遣小妓莲花者,往西山侍(陈)陶。陶殊不顾。妓为诗曰:“莲花为号玉为腮,珍重尚书遣妾来。处士不生巫峡梦,虚劳神女下阳台。”陶答之曰:“近来诗思清如月,老大心情薄似云。已向升天得门户,锦衾深媿卓文君。”(宋 計敏夫《唐诗纪事》卷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