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98年的暑假计划调动一下工作的，因为路程实在太远，加之女友从师专毕业决定回到武冈。在暑假时我找了父亲以前的一位老同事，听说他与教委政工组的组长很熟。这位老师到我家里与我谈起此事时把握很大，说只要不要求进城调动一下绝对没有问题。直到开学我去教委打听消息时才知道没戏了，急忙联系那位老师。他回信说教委政工组长生病去了长沙，需要放疗化疗，一下子回不来的。我只好认命了，安心呆在秦桥吧，把它作为我的第二故乡。父亲说你注定要去炼狱一趟的，自己好好干吧。我心里很清楚，父亲是不轻易求人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我在9月2号来到学校，校长以为我真的调走了，没有给我排课。我的到来使他感到诧异，不得不重新调整了工作安排。

父亲打电话到学校安慰我，要我好好工作，教好书，读好书，做好去长沙进修的准备。我思虑再三，也只好这样决定。进修吧，没有本科文凭就少了一个敲门砖。在这个看重文凭的时代，缺少了它就意味着缺少机遇，甚至就意味着别人会重新审视你。我不想与机遇擦肩而过，决定去考脱产进修。

10月下旬成人高考报名开始了。我向学区递交了申请。学区主任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里，先是表扬我工作如何努力有上进心，然后说按照政策没有三年教龄是不可以去脱产进修的。我说你只要准许我去不卡我就好办，至于搞不搞得到指标就不麻烦你操心了。他说秦桥是贫困乡，几年以来都要支教，代课教师还有五十多名，怎么能有指标呢。他又说学区鼓励年轻教师多读书提高各项素质，提倡并激励高学历，但是鉴于现实条件我们都只有函授指标，而且给出了很优惠的政策，所有学费、车费、住宿费都是在学区统一报销的，还可以有出差补助。我说我不靠那点钱，尽管我缺少钱，但是我希望去实现我的理想，这是个机会不能失去。这时抓政工的达副主任过来说：“小陈啊，你读函授与脱产没有什么区别啊，读函授学费生活费车费等学区给你全包了。留在中学吧，下学期我们打算要你协助林校长工作，管政教还是管教务，随你自己。”在我看来这种诱惑是没有价值的，我有自己的梦想，我不能患得患失的去考虑眼前。

在教委争取进修指标的时候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不满三年的教龄是一刀切的。我不得不找到戴主任，他出面与政工组的人说，人家在秦桥太远了又不是本地人，还呆在那里只怕找对象都难。这样，有关人士才在报名政审单上盖了章。

办了报名手续之后我就抱着一叠书回到学校。我重温了读专科时的专业书籍，把《古代汉语》《现代汉语》《中国古代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教育学》《心理学》等从第一页看起，直到最末一页。

白天是很忙的，有一个班的初三语文教学，外加四个班的初二历史教学，工作任务是很重的。第一次教初中毕业班我根本不敢懈怠，每天都是备课批改作业，还要编写大量的复习资料，那时根本没有电脑也缺少成套的资料；历史尽管难不住我，但是也得熟悉教材内容，初中生是容不了老师发挥的，一发挥就说老师讲题外话了，只能而且必须是全部按照课本来教学，也仅准记牢要求学生记住。记住了考试就得高分记不住就没有分。因此教师必须先非常熟悉内容，要是离不开书本的话这个课堂基本就失败了。因为我听过本校教师的历史观摩课，学区主管业务的副主任对那位上课的老师很不感兴趣，说就那么一点点内容还要看书，老师的功夫哪里去了。然后给他个不熟悉教材备课准备不充分的结论。因此我丝毫不敢造次，一旦学校领导或学区来人临时检查工作走进你教室来了就麻烦。我第一次感到了毕业班教师的压力。

白天处理完常规教学工作之后，几乎没有富余的时间了。黄昏的时候与同事打打乒乓球，一身热汗过后洗个澡，把房里生了炭火，一个人埋头读书，每天都坚持到0点。为了加强记忆力，我备好了好几个作业本子，重点内容或难以记忆的知识就写在作业本上，有的重复了几十遍。不知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还是工作压力太大工作时间太紧张，那时候的记忆力似乎衰退了许多，有的东西在大学刚学过不久也遗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认为在专科的两年里记住的东西是暂时的，没有真正的理解，尽管看了很多书但没有派上用场。我深感以往读书存在太多的弊端，或许说以前不会读书，只能叫做看书而已。现在明白了还来得及，真是得益于那次成人考试啊。

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也想用这次考试来证明自己，我必须拿出过硬的成绩来。怀揣这个愿望，我决定苦攻文学与汉语。在成人高考中文学有两门课：古代文学与现当代文学；汉语也包括两门课：古汉语与现代汉语。至于《心理学》与《教育学》我是不太在意的，毕竟不是主专业课程。我还是像以前读书一样按照朝代与重要作家来复习古代文学。有针对的比较了一些作家与作品。如杜甫、李白与苏轼之间的比较；李贺与李商隐之间的比较；刘禹锡与杜牧之间的比较，还有明清小说中一些作品里人物形象之间的比较，如鲁智深与武松之间的比较，潘金莲与王熙凤之间的比较，都是很有意思的工作。学习古汉语与现代汉语，我也是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的，我完全把自己当作一个门外汉来对待，扎扎实实的自学完四大本书（许嘉璐主编的《古代汉语》上下册，黄柏荣主编《现代汉语》上下册）。如果说我的古汉语基础相对一般语文教师要好的话，主要得益于在这次复习中打下的根基。我第一次把《说文解字》与《康熙字典》同时摆在书桌上，把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四册作为参考，看古汉语教材时遇上了问题就请教桌上的几位老师。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做了好几本笔记，读过的那些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行书字。那是我宝贵的财产，我用牛皮纸把它们一本一本地包好藏在我的书柜里，直到现在还不时的翻出来看看，回想起当初读书的心情与滋味，感到很满足很幸福也很陶醉。

1999年的3月15、16日是全省成人高考统考日。我发挥很正常，感到一切都很顺利。5月初成绩出来之后，我有过从来没有过的胜利感与成就感。文学96分，汉语94分，是武冈参考人员之中专业成绩的第一名，总分268分。当初高考失败的遗憾我用这种方式进行弥补，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