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在省教育学院的第二个学期里,我的读书重点在于唐宋文学与《古代文学批评史》。
《中国古代文学史》我是对照了几套教材来学的。湖南师大马积高教授主编的《中国古代文学史》、郭预衡先生主编的《中国古代文学史》、游国恩主编的《中国文学史》都是我细心读过的书。这些教材的内容与编排体系都大同小异,但我还是在对比阅读中发现了他们在评价作家时的价值取向之不同。有的教材对大家的作品论述很多而不太关注名气不大的作者群;有的对文学思潮很重视,而有的过于强调政治因素对文学的影响;有的对作品的思想性比较关注而忽略从艺术的角度去阐发。我在阅读时往往是同时翻开几本书,把整个书桌都占了,用好几个镇纸压着,左右开工,很是忙碌的。我把不同教材对同一作家的不尽相同的评价抄在笔记本上,反复思考咀嚼,加深了印象,也加深了理解。
我尤其注重唐宋这一时期的作家和作品。刘伯严老师在讲文学史的时候特别强调过要读文学批评史,在省教育学院是没有开设这一课程的,批评史的内容都是贯穿在文学史中讲解的。我深刻领会了孟子的“知人论世”的思想。刘老师在讲这一点的时候也特别强调过。文史哲大贯通,是学好古代文学的必要前提,也是必备的基本功,尤其是被后人忽略了的“史”中的“古代地理”。这让我又想起我的恩师戴顺辉老先生来了,他在讲古代文学的学法时对我传授过这一经验。因此,听刘伯严老师讲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有一种十分赞赏的认同感,或者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吧。
知人论世,就意味着读者对作家的身世、思想信仰、个性品质等有个较恰当的认识。因此,了解作品的创作背景无异于掌握了一把解读作品的钥匙,而深入作家的心灵又是准确理解作品的关键。在中学的语文教学中,我们很多老师不就太注意这一点,拿个作品来就直接进入主题,解剖式的教学,不失败才怪啊。大学老师在这一点上做的好,我很赞同的。刘伯严老师讲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一文时,采用的是层层透析的方法,我是终身不会忘记的。《记承天寺夜游》是苏轼最短的散文,全文两百多字,记录的是与朋友张怀民夜游承天寺的所见所感,但是艺术成就之高是一般人很难读出来的。此文语言简练,情感非常含蓄,流露出苏轼当时被贬之后的复杂心理。何谓层层透析呢?这是伯严老师惯用的解读法。他介绍了作家创作此文的背景之后,采用串讲的方式,逐一分析,每一句话都紧扣作者的创作心理,采用大量的旁证材料来印证作品流露的思想倾向与感情潜流,这样作品的每一句话都落到实处。最后又从作品的整体出发,把握文章的风格与作品流露出的思想情感的关系。可以说浑然天成,滴水不漏。我看到的是一堂严谨的鉴赏课(那时教授们上课都是两节课连上的)。
我非常崇尚伯严老师的这种治学的精神与教学的方法,后来我把它带到了高中的课堂上,学生很欢迎的。有人说那样教古文不是太费时了吗?当然,大学与高中是不一样的,但是方法是可以通用的。有的老师担心那样完不成教学任务,其实完全不必要担心。我后来在单元教学中就特别注意“精读——精讲——精练”与“泛读——粗讲——记诵”的不同方式。精读精讲的课文必须要吃透,采用的是“层层透析法”来教读的,至于泛读的课文是以学生自主学习为主,做到背诵即可。几年来我教的学生古文功底都还算可以,想来与此有关。伯严老师的这种方法对我学习古代散文是很有帮助的,我基本上就是用这种方法学习柳宗元、欧阳修的游记散文和明代小品文的。
而读文学批评史是非常吃了的,由于没有专门的教材和老师的引导,学习起感觉很艰难,对批评术语的理解更是头疼之事。在咨询有关老师之后得知,郭绍虞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最权威的,就匆匆跑到定王台书市,找到考研教辅书书架上一看就发现了,如获至宝,兴奋的买了回来,两大本呢。静下心来细读就犯难了,很难看懂,因为几乎都是文言写的,引经据典,非常繁复,读懂一个段落或一句话就要查许多资料费很多功夫。怎么办呢?第二个礼拜我只好又跑到了书市,到处询问要这方面的书,同时打电话与其他的同学联系要求他们推荐文学批评史之类的书籍。书商也又热情的,记得“红枫书店”的老板就很又耐心的帮我联系了几个店子,他们介绍说又湖南师大蔡镇楚老师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和赖力行先生的《中国文论史》,我买了这两本书作为参考,用来辅助着看郭绍虞先生的《批评史》。这样读起来似乎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老师去找太多的参考书了,效率也就高了。顺便补述一句,那个“红枫书店”后来与我有过往来,我回到武冈一中之后他给我寄过书,留了名片。
在读批评史的时候,因为专业的需要我不得不读《诗品》。唐宋是诗歌与散文的时代,是词蔚然成风的时代。《诗品》是难以读懂的,用诗歌的形式来描述各种诗歌的风格,需要想象力。我在图书馆借得一本《<诗品>评注》,还是看不大懂,读后只有可意味不可言传之感。因读过几年《古典文学知识》杂志,每一期上都有陶文鹏教授的文章,基本上都是谈名句的艺术技巧的,乘回家的机会带来了一大堆,扎扎实实的把每一本中陶教授的文章读了。陶教授的文章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谈诗歌创作风格的。这样算是把《诗品》泛读了一次,要深究是谈不上的。
在批评史上,《文心雕龙》是部十分重要的著作。它的语言形式是骈偶式的,读起来很有韵味。博大精深的《文心雕龙》我也只能泛读了,毕竟时间不允许,粗粗的读过之后,为了加深理解我借到了周振甫先生《<文心雕龙>注译》。这是本非常好的书,只恨时间有限。后来想买此书,托人四处打听,至今无果,真是遗憾。了解周振甫是我的荣幸,后来在学校图书室偶然发现了周先生的《诗词例话》,这也是本讲诗词创作的小书,大至篇章,小至修辞,又许多的名句作为例子,很是充实生动。这本书不谈大道理,不是那种高头讲章,读来很亲切随和的。
由于准备不是很充足,时间有限,古代文论学的很不扎实,主要是理解不够深吧。无奈啊,岁月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