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辽萨加入的那个突击队的指挥员,就是在他越过战线时遇到的那个中士。这是一个矮小灵活、性情快活的人,满脸细皱纹,一双大眼睛是蓝色的,但是闪烁不定,好像是在不断地变换颜色。他姓卡尤特金。
“那么你是从克拉斯诺顿来的啰?”中士带着高兴的、同时甚至又像将信将疑的表情重问了一遍。
“你去过那里吗?”谢辽萨问。
“我在那边有个朋友,是位姑娘。”卡尤特金有点抑郁地说。“不过她撤退了。我跟她是在路上认识的。真是个好姑娘……我曾路过克拉斯诺顿。”他沉默了一会说。“我还保卫过卡缅斯克。所有参加那次保卫战的人有的牺牲,有的被俘,可是我又到了这里。你听到过这样一首诗吗?”
于是他脸色严肃地朗诵道:
我在进攻中多次挂彩,
养好后,几乎伤疤都看不出来。
我三次陷入包围,
三次——瞧他!——都突围出来。
我虽然有过不安,
但在斜射的和三层的,
曲射的和直射的炮火下,
依然没有受到伤害……
在熟悉的路途上,
在路旁被队伍扬起的尘埃中,
多少次有人说我被“驱散”,
有人说我被“消灭”……
“这里面写的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卡尤特金说完就笑了一阵,对谢辽萨挤挤眼。
白天就这样过去,黑夜降临了。在师长再次给柯诺宁柯少校交待任务的时候,将要执行这个任务的战士们都在睡觉。
谢辽萨也睡了。
早晨六点钟,值日兵把他们唤醒。战士们喝了一小杯伏特加,吃了半锅加了米粒的肉汤和一份相当多的麦糊。在迷雾的掩护下,他们沿着洼地和灌木林到进攻出发点集合。
在分批移动的战士们脚下,湿雪和泥泞混成了泥浆。两百米以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重炮已经隆隆地响起来,可是最后几批战士还在向顿涅茨河岸集结,他们就在这一片稀粥似的泥浆里趴下。
大炮均匀地、有规律地轰击着,但是大炮实在太多,所以开炮声和炮弹的爆炸声竟融成一片接连不断的隆隆声。
谢辽萨趴在卡尤特金旁边,只见时而是圆的、时而是带着火尾的红球从他们右面和他们头顶上在迷雾中飞过河去。他听到它们滑过去的沙沙声、到了对岸的刺耳的爆炸声和在城里远处爆炸的隆隆声,这些声音对他和他的同伴们都起着鼓舞作用。
德国人只朝他们设想的步兵集结地点开迫击炮。城里有时用六管迫击炮还击。这种时候卡尤特金就带着几分担心的口吻说:
“瞧,它响起来了……”
突然远远地从谢辽萨背后滚来一阵雷鸣般的响声。这声音愈来愈响,在地平线上扩展开来。趴在岸上的战士们的头顶上也响起了隆隆声和呼呼声。骇人的炮弹的爆炸,裹着黑色的浓烟笼罩了整个对岸。
“‘卡秋莎’①出场啦。”卡尤特金说,他全身缩拢做好准备,皱纹满布的脸上也现出残酷的神气,“‘伊凡凿子’②马上还要来揍他们,那时候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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