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他的血管膨胀的大手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和胳臂。
“他们让我留在这里,——你自己懂得是为了什么……吩咐我等候命令,可是眼看就要一个月了,人也不来,消息也没有。”刘勃卡没有抬起头来,轻轻地说。“德国军官好像苍蝇见了蜜那样纠缠不休。我有生以来是第一次假装成不是我原来的样子,天晓得我在搞些什么鬼名堂,一直要东躲西闪,真别扭,自己为自己伤心。昨天有人疏散不成回来,说我父亲在德国人空袭顿涅茨河的时候被炸死了。”刘勃卡咬着自己的鲜红的嘴唇说。
太阳升到草原上空,耀眼的阳光照在覆着露珠的耐火瓦屋顶上又反射过来。刘勃卡猛地抬起头来,抖了抖发卷。
“你该走了。你打算怎样生活?”
“跟你一样。你自己刚说过:我们是一棵树上的两片叶子。”谢尔格带着笑说。
刘勃卡送谢尔格穿过院子从后门出去。她很快把自己收拾一下,不过尽量穿着得朴素些:她要到“鸽房”去找康德拉多维奇老头。
她出去得正是时候。有人拚命敲她们家的门。她们的房子靠近伏罗希洛夫格勒公路,这是德国人敲门借宿。
瓦尔柯在干草棚里挨了一整天的饿,因为不能进去看他。到夜里,刘勃卡才从母亲房里爬窗出来,把安德烈叔叔带到“干草场”,康德拉多维奇约他到那边一个熟识的、为人可靠的寡妇家里会面。
在这里,瓦尔柯才得知康德拉多维奇跟舒尔迦见面的全部经过。瓦尔柯跟舒尔迦是同乡,都是克拉斯诺顿人。他在年轻时代就认识舒尔迦,近年来因为州里的工作对他也了解。所以现在瓦尔柯毫不怀疑,舒尔迦就是留在克拉斯诺顿做地下工作的人员之一。问题是怎么去找他呢?
“那就是说,他不信任你吗?”瓦尔柯带着有些粗鲁的冷笑向康德拉多维奇问道。“真笨!”他不明白舒尔迦为什么要这样做。“别的做地下工作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你的儿子怎么样啦?”瓦尔柯阴郁地霎了霎眼。
“谁知道他,”康德拉多维奇垂下眼皮。“我开门见山地问过他:‘你要去给德国人做事吗?你老老实实对你老子说,好让我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来。’可是他说:‘我又不是个傻瓜,会去给他们做事!就这样我也可以混下去!……’”
“一听就知道,他是个机灵人,不像父亲,”瓦尔柯冷笑了一声。“可是你得利用这一点。你应该到处去大事宣传,说他在苏维埃政权下曾受过审讯。这样对他既有利,你借此也可以落个清静,省得德国人来找麻烦。”
“唉,安德烈叔叔,我想不到你会拿这样的笑话来教导我!”康德拉多维奇的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愠意说。
“唉,老兄,亏你还是个上年纪的人,你想保持着清白的名声去战胜德国人吗!……你有没有去上工?”
“还有什么工作?矿井都炸掉了!”
“唔,那你没有到工作的地方去报到?”
“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井长同志……”康德拉多维奇甚至惶惑起来,因为瓦尔柯所说的,跟他康德拉多维奇打算在德国人统治下生活的计划是背道而驰的。
“那就是说,你没有去。可是你得去,”瓦尔柯镇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