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鳏夫正坐在柜台后面一个小房间里,抽着烟斗,眼睛出神着炉火。葬礼显然已经在那一天举行过了;因为在他还戴在头上的呢帽上,有一根大约一码半长的黑色飘带,它从椅背上松松地拖下来。维勒先生处在很出神和深思的状态;虽然山姆喊了他的名字几次,他依旧是带着那种凝神而安静的脸色继续抽烟,直到他儿子把手掌放在他肩头上,这才把他惊醒了。
“山姆,”维勒先生说,“欢迎你。”
“我喊了你五、六次,”山姆说,把帽子挂在一只木钉上,“你都没听见。”
“没有听到呵,山姆,”维勒先生答,又沉思地看着炉火了。“我在幻想,山姆。”
“什么?”山姆问,把椅子向火炉边拉过去。
“在幻想,山姆,”维勒先生说,“关于她的,塞缪尔。说到这里,维勒先生把头向道金坟场那方向一扭,表示他所指的是已故的维勒太太。”
“我在想,山姆,”维勒先生说,很真诚地越过烟斗斜眼看着他儿子,好像要使他相信,他即将宣布的话不管显得多么离奇和令人难于置信,然而却是冷静而慎重地说出来的,“我在想,山姆,整个说来,她去了我是很心痛的。”
“唔,就是这样嘛,”山姆答。
维勒先生点点头表示赞同这种意见,又把眼睛盯牢炉火,喷出一阵烟遮掩了自己,深深思索起来。
“她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山姆,”维勒先生沉默了很久之后用手驱开烟雾说。
“什么话?”山姆问。
“是她生病以后说的,”老绅士答。
“说些什么呢?”
“意思是这样的。‘维勒,’她说,‘我恐怕没有替你做到我本应该做的呵;你是个好心肠的人,我本来应该使你的家庭更舒服点儿的。我现在才明白,’他说,‘但是却太迟了,我才明白假如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要信奉宗教,她必须应该从负担家庭的责任开始,使她周围的人们快乐和幸福,假使她要在适当的时候进教堂、小礼拜堂或者别的什么呢,千万不要把这种事情变作懒惰和任性的借口。我就是这样的呵,’她说,‘我为那些比我沉湎得更厉害的人浪费了时间和财产;但是希望在我死了之后,维勒,你会想想我从前没有认识那些人的时候,想想我生来的真正的样子。’‘苏珊,’我说——我被这些话一下子抓住了,塞缪尔阿;我不否认的,我的儿——‘苏珊,’我说,‘你是我的最好的老婆呵,完全是的;不要说那些了;不要丢掉勇气,我的爱;你还会活着看我捶那个史的金斯的头的。’她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塞缪尔,”老绅士说,用烟斗压住一声叹息,“但是她终于死掉了!”
“唔,”隔了三四分钟——这时间被老头子慢腾腾把头摇来摇去和庄严地抽着烟消耗掉了——山姆说话了,为了给他一点安慰:“唔,老头子,我们都是免不了的,早晚。”
“是呀,山姆,”大维勒先生答。
“那完全是天意,”山姆说。
“当然啰,”他的父亲回答说,点头表示郑重赞同。“要不然,那些办丧事的人怎么得了呀,山姆?”
老维勒先生把烟斗放在桌上,带着沉思的脸色拨动着炉火,沉湎于由刚才那句话所打开的广大的推想领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