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懂的信呀,”山姆说:“谁能看得懂。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么多他呀我的!这绝不是我父亲写的,除了这个用正楷写的签名;那是他的笔迹。”
“也许是他请什么人替他写了,后来自己签名的,”漂亮的女佣人说。
“慢一点,”山姆答,又读一遍,并且这里那里地停下来想想。“你说得对。写信的人把坏的消息写出来的时候倒挺好的,但是后来我父亲来看了,他多管闲事,就弄得一团糟了,他就是干这种好事的。你说的对,玛丽,我的亲爱的。”
查明了这一点,山姆就把信又读一遍,似乎这才对它的内容有了个清楚概念的样子,边折信边深思地说:
“那么这可怜的人是死掉了!我很难过。她倒不是一个生性不好的女人,假如那些牧师不缠住她的话。我很难过的。”
维勒先生用那么严肃的态度说了这话,所以漂亮女佣人垂下眼皮,显出非常庄严的样子。
“无论怎样,”山姆说,把信放进口袋,轻轻叹一口气,“现在——并且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就像那老太太嫁了当差的以后说的啰。现在没有办法了,是吗,玛丽?”
玛丽摇摇头,也叹一口气。
“我要拿这个去见皇上请假,”山姆说。
玛丽又叹一声气——那信是如此感人阿。
“再会!”山姆说。
“再会,”漂亮女佣人答,掉过头去。
“喂,握握手吧,好吗?”山姆说。
漂亮女佣人伸出一只手来——那虽然是女佣人的手,却是很小巧的——就起身要走了。
“我不会去很久的,”山姆说。
“你老是出去,”玛丽说,把头极其轻微地在空中一扬。“你刚刚来,维勒先生,却马上又走。”
维勒先生把这佣人中的美人拉得紧靠着自己,开始对她低声耳语,这谈话没有进行太久,她就掉过脸来又赏光地望着他了。当他们分别的时候,她有一种决计免不了的必要,先回到自己房里整理一下帽子和发,才能够在她的女主人面前露面;她去完成这先导的仪式的时候,边用轻盈的小步子跑上楼梯,一面从栏杆上一再朝山姆点头和微笑。
“我至多去一两天,先生,”山姆已经把他父亲丧妻的消息报告匹克威克先生之后,说。
“需要多少时候你就留多少时候吧,山姆,”匹克威克先生回答。“我完全批准你留着。”
山姆鞠了一躬。
“你告诉你父亲,山姆,若我对于他的现状能够有所稗益,我是极其情愿和准备尽力给他帮助的。”匹克威克先生说。
“谢谢你,先生,”山姆答。“我一定会说的,先生。”
于是,说了些互相表示好意的话之后,主仆两人就分别了。
塞缪尔维勒从一辆路过道金的驿车的御者座上下来、站在离格兰培侯爵几百码远的地方的时候,恰好七点钟。那是阴冷的夜晚;小街上显得寂寞而凄凉;那高贵和英俊的侯爵,他的红木的脸上似乎带着比平常更悲伤和更忧郁的表情,在风中摇来晃去,悲哀地发着叽叽轧轧的声音。遮亩板是拉下了的,阔板上了一部分;那些老是在门口成群游荡的人现在一个也不见了;这里又寂静又荒凉。
山姆看到没有人可以让他先问一些问题,就轻轻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很快就远远地看到他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