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伟大的卜特先生议论着这些、并且随时引用他苦心琢磨出来的许多精华使谈话为之生色的时候,有一位脸色严厉的客人,从那停在旅馆门口卸完包裹就要走的驿车窗户里喊着问,假使他下车在这里过夜的话,能否得到必要的床铺的供应。
“当然咯,先生,”老板答。
“是吗?”客人问,他好像习惯于怀疑的态度的。
“没有疑问的,先生,”老板答。
“好,”客人说。“车夫,我在这里下。车掌,我的毡呢行李袋!”
这客人用有点尖刻的态度向其他乘客道过夜安,下了车。他是一位矮矮的绅士,黑头发很硬,剪成豪猪似的或是鞋刷子似的式样,笔直地竖满了一头;他的神色傲慢而阴险;他的态度很专断;他的眼睛锐利而不安定;整个的模样显出一种极其自信的情调,和一种比所有别人优越的意识。
这位绅士被带进了原来分派给爱国心切的卜特先生的房间;据侍者看到那无独有偶的奇事而不禁失惊之余说,他刚点上了蜡烛,那位绅士就把手伸到帽子里,掏出一份报纸开始阅读起来,脸上所带的表情恰恰就是一小时以前浮在卜特庄严的脸上的那源于种傲然的鄙夷表情。侍者又说,卜特先生的轻蔑是被一份叫做《伊顿斯威尔独立报》的报纸所引起的,而这位绅士的残酷的鄙薄却是一份名叫《伊顿斯威尔新闻报》的报纸所唤起的。
“叫老板来,”客人说。
“是,先生,”侍者答。
派人去叫老板,并且叫来了。
“你是老板吗?”绅士问。
“我是,先生,”老板答。
“你认识我吗?”绅士问。
“我没有那份荣幸呵,先生,”老板答。
“我的名字是史罗克,”绅士说。
老板微微地低着头。
“史罗克,先生,”绅士傲慢地重复说。“现在你认识我了吧,家伙?”
老板搔搔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客人,轻微地笑了一笑。
“你认识我吗,家伙?”客人愤怒地问。”
老板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回答说,“唉,先生,我不认识你。”
“老天爷!”客人说,用捏紧的拳头捶着桌子。“这就是名誉!”
老板向门口退了一两步;客人呢,把眼睛对他紧盯着,继续说下去。
“这,”客人说,“这就是多年为了群众辛苦工作的报答。我潮湿而疲倦地下了车;没有热情的人群拥上来欢迎他们的战士;教堂的钟是沉寂的;就是名字也没有在他们的麻木不仁的胸口引起反应。这,”激昂的史罗克先生说,在房里来回地走着,“真足以使你笔里的墨水凝结,足以使你从此放弃你的事业了。
“你是说要掺水白兰地吗,先生?”老板说,冒昧地作了一个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