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报》呀,先生,”卜特答,“还在拖着苟延残喘的生命。连少数承认它的卑微无耻的存在的人都也憎恶和轻视它;被它所大量散布的言语问得要死;被它自己的粘液的臭气熏得耳聋眼瞎;这卑污的报纸,幸亏不清楚它自己堕落到什么程度,却正在迅速地陷进欺诈的污泥里去,那污泥仿佛是依靠着社会上的下等卑贱的阶级而获得了牢固的立足点,正向它的可恶的脑袋上面涨着,很快就要把它永远吞没了。”
用凶猛的音节发表了这宣言(那是他上星期发表的社论里的一部分),编辑先生停下来喘口气,对鲍伯索耶凛然地看看。
“你是个年轻人呵,先生,”卜特说。
鲍伯索耶先生点点头。
“你也是的,先生,”卜特对班爱伦说。
班承认了这温和的非难。
“只要我活着,我就向这些国度的人民发誓要支持和维护蓝色主义,你们两人都受了很深的熏陶吧?”卜特提醒他们说。
“唉,这我倒不大清楚,”鲍伯索耶答。“我是——”
“不是浅黄色的吧,匹克威克先生,”卜特打断他说,把椅子拉开一点,“你的朋友不是浅黄色的吧,先生?”
“不是,不是,”鲍伯接上说,“我目前是一种格子花呢;多种颜色的混合。”
一个不安稳分子,”卜特说,很庄严,“一个动摇分子。我愿意给你看看那一连串八篇社论,先生,登在《伊顿斯威尔新闻报》上的。我敢说,你不久就会把你的见解建立在坚实而牢固的蓝色基础上了,先生。
“我敢说,不用读完,我早就变得灰溜溜的了,”鲍伯答。
卜特先生疑惑地对鲍伯索耶看了片刻,掉过来对匹克威克先生说:
“过去三个月来断断续续在《伊顿斯威尔新闻报》上发表的、而且引起如此广泛的——我不妨说那么普遍的——注意和赞美的文学评论,你看了没有呀?”
“啊,”匹克威克先生答,被这问题弄得有点窘了,“事实是,我被别的事情占住了,所以实在还没有得到拜读的机会呢。”
“你应该读一读,先生,”卜特带着十分严厉的脸色说。
“会读的,”匹克威克先生说。
“它们是论中国的一本形而上学的书评,内容极其丰富,先生,”卜特说。
“呵,”匹克威克先生说:“是你的手笔吧,我想?”
“是我的批评家的手笔,先生,”卜特说,骄傲的样子。
“我想,是个深奥的问题吧,”匹克威克先生说。
“极其深奥,先生,”卜特答,显出聪明绝顶的样子。“用一个专门的但是意味深长的术语说,他是速成的,依我的要求,他从《大英百科全书》里弄到了这个题目。”
“当真!”匹克威克先生说:“我不清楚那部宝贵的著作里面包括关于中国形而上学的任何材料。”
“他,先生,”卜特接着说,把手放在匹克威克先生的膝头上,带着智慧超人的微笑对大家看看,“他从M部找到形而上学读了,又从C部找到中国读了,于是把材料连合起来的,先生!”
卜特先生的脸上,因为回想到那饱学的大著所显示的力量和研究,而追加上了如此多的庄严,吓得匹克威克先生过了片刻还没有勇气重新开始讲话;当编辑先生的脸孔逐渐恢复了它那惯常的、道德超人一等的表情的时候,他就大胆地用发问来重新开始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