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请你,”山姆说,“世上从来没有像你那样的一张老画牌[注]。那末,你高兴什么呀?”
“山姆,”维勒先生说,擦着额头,“我恐怕在这几天中间我会笑得中风了,我的孩子。”
“那么你这为了什么这样呀?”山姆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你想想看,谁和我一道来的,塞缪尔?”维勒先生说,退后一两步,噘着嘴,展开了眉毛。
“派尔?”山姆说。
维勒先生摇摇头,他的红脸蛋被努力找寻出路的笑意胀得凸出来。
“脸上长着雀斑的家伙吧,或许?”山姆想起来说。
维勒先生又摇摇头。
“那么是谁呢?”山姆问。
“你的后娘,”维勒先生说;幸而他说出来了,否则他的两颊定会由于那种很不自然的膨胀不可避免地裂开。
“你的后娘啊,山姆,”维勒先生说,“还有那红鼻子的人,我的孩子;那红鼻子的人。嗬!嗬!嗬!”
说了这话,维勒先生开怀大笑起来!山姆向他看看,带着一种露出牙齿的开朗的笑容,慢慢地那笑散布到整个脸孔。
“他们来和你作一次严肃的交谈,塞缪尔,”维勒先生说,擦擦眼睛,“不要把不合人情的债权人的事漏了风声,山姆。”
“什么,他们不知道是谁吗?”山姆问。
“一点儿也不清楚,”他父亲答。
“他们在哪里?”山姆说,以此回答着老绅士的所有的露齿笑。
“在酒吧间里,”维勒先生答。“找红鼻子的人可不要到有酒的地方去找;他是不去的啰,”塞缪尔——他是不去的。我们今天早上从‘侯爵饭店’来,这一路车子坐得很愉快呵,山姆,”维勒先生说,这时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用音节分明的口气来讲话了。“我赶着那匹老斑马,驾了属于你后娘的第一个妈的小双轮车,搬进去一张安乐椅给牧师坐。我一点都不乱讲,”维勒先生带着深深轻蔑的神色说——“我一点都不乱讲,他们搬了一副活动踏脚在我们门口的路上,给他爬上马车的呢。”
“真的吗?”山姆说。
“是真的啊,山姆,”他父亲答,“我真希望你看见他上车的时候有多么紧地握住扶手呢,就像他怕要直挺挺地栽下来跌成几百万原子。不过他到底还是摇摇摆摆地爬上车了,我们就出发了;而我倒觉得——塞缪尔,我说我倒觉得——我们转弯的时候他发现颠得有点太严重哪。”
“什么,我想你是碰巧撞着了一两根街上的柱子吧?”山姆说。
“恐怕是,”维勒先生答,把眼睛咪成一条线,“恐怕是撞着一两根,山姆;他一路上老飞出那张安乐椅。”
说到这里老绅士把头来回晃着,发出一阵嘎哑的内在的咕嘻噜的声音,附带着面部的一阵猛烈的膨胀和脸上一切器官的阔度突然增加——这些征象使他的儿子惊诧不已。
“别害怕,山姆;别害怕,”老绅士说,那是他靠着很大的挣扎和抽筋似的在地上跺了好多次脚、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之后说的。“那不过是我正要发出来的一种温和的大笑罢了,山姆。”
“唔,假如是这样的话,”山姆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发出来吧。你会发现它是一种危险的发明呢。”
“你不喜欢吗,山姆?”老绅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