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没有这意思,先生,”维勒先生答,“我倒希望我能这样;因为事情比想像的要坏的多。他是那个铺子的主人,先生,是那有永远具有专利权的香肠蒸气机的发明家,那机器是。假使有一块人行道上的大石头太靠近了它,它会把它吞下去,很容易地磨成香肠,就像是个嫩娃娃一样。他是很得意这机器的,那是当然的事罗;所以他常常到地窖子里站着看它开足了马力转着,直到高兴得变得忧郁起来。他除了这个机器,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孩子,先生,要不是他的老婆是个特别不要脸的泼妇的话,他可真算得上是个很幸福的人了。她老是跟着他一步不离,在他耳边叽叽呱呱个不休,弄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我对你老实说吧,我的亲爱的,’有一天他说;‘如果你坚持这么闹下去的话,’他说,‘我要不到美国去,我就不是人,这话是真的。’‘你是个懒鬼,’她说,‘我希望美国人生意全赔。’接着她又不住嘴地把他骂了半个钟头,随后跑进铺子后面的小房间鬼叫,说他简直是要她的命,这样发作了整整三个钟头——有一阵子完全是又叫又踢。唔,第二天早上,丈夫不见了。他没有从抽屉里拿一样东西——连大衣都没有穿——所以很明显,他并没有上美国。第二天没有回来;第二个星期也没有回来;老板娘登了广告,说是只要他回来,一切都不追究(这是很宽大的,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做,她果然不追究他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沟都掏过了;后来两个月,每逢掏到一具死尸,就当件正经事似的抬到香肠铺子去。可是没有一个是他;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跑掉了,她也照常做着生意。一个星期六晚上,一个矮矮瘦瘦的老绅士跑到那铺子里,很高兴地说:‘你是这里的老板娘吗?’‘是呀,’她说。‘唔,你好,老板娘,’他说,‘我是来告诉你,我和我家里人可不愿意被什么东西噎死的呵。还有呢,老板娘,’他说,‘请你允许我多说一句,既然你们不能用顶好的肉做香肠,那么我想你们不妨用点牛肉,因为牛肉的价钱也不比钮子贵多少呀。’‘什么钮子,先生!’她说。‘钮子呵,老板娘,’那矮小的老绅士说,打开一包纸,里面包着二三十颗半爿头的钮子。‘裤子钮扣作香肠的作料可不错呀,老板娘。’‘那是我丈夫的钮子呀!’寡妇说,要晕过去了。‘什么!’矮小的老绅士喊,脸色非常灰白。‘我懂了,’寡妇说,‘他肯定是发了神经,冒冒失失的把自己做成了香肠!’他正是这样的罗,先生,”维勒先生说,紧盯着匹克威克先生的吓得不成样的脸,“要不然就是把他拖进了机器;但是不管怎么吧,总之,那位一生一世特别欢喜香肠的小老头儿发疯似的冲出了铺子,从此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在讲这段关于私生活的悲惨事件的同时,主仆两人走到了潘卡先生的房间。劳顿先生正把门半开着,他正在和一个衣服污垢、神色可怜、穿着破了头的鞋子和没了手指的手套的男子谈话。那人的瘦长忧患的脸上带着贫穷困苦的——几乎是绝望的——痕迹;匹克威克先生走近的时候,他向楼梯口的黑角里退缩,显然是感觉到自己的狼狈相。
“非常地不幸呵,”那客人说,然后叹了一口气。
“非常,”劳顿说,用笔在门框上乱涂他的名字,然后又用羽毛擦掉。“你要不要我告诉你什么呢?”
“你想让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客人问。
“完全说不准的,”劳顿答,当客人的眼睛看着地面的时候,他就对匹克威克先生霎霎眼睛。
“你认为我等他是没有用的吧?”客人说,又不甘心地对办公室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