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张脸上都流露出忧愁沮丧的神色;男子们脸色变白,女士们晕了过去;史拿格拉斯先生和文克尔先生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怀着疯狂的焦虑望着他们的领袖掉下去的地方;而特普曼先生呢,为了最迅速地帮助一下,并且为了使任何听得见的人获得最清楚的发生了灾祸的概念起见,就用最大的速度跑田野,拼命大叫“失火了”!
就在这时候,老华德尔和山姆维勒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冰洞,而班杰明爱伦先生正和鲍伯索耶先生在匆匆地商量要不要劝大家都放一放血,做一番小小的实习医疗实验;正在这个时候,从水下面漂出一个人头、一张脸孔和两个肩膀,露出了匹克威克先生的面容,还戴着眼镜。
“你要坚持住一刻儿呀——只要一刻儿!”史拿格拉斯先生哀号似的说。
“对呀,坚持一会儿呀;我求你——为了我的缘故!”文克尔先生深深激动地喊。这个请求好像有点儿不需要;因为,假使匹克威克先生不肯为了别人的缘故而站住的话,那他也总会想到要为了自己的缘故而站稳的。
“你踩着水底吗,老家伙?”华德尔说。
“当然罗,”匹克威克先生答,擦着头上和脸上的水,急促地呼气。
“我跌了一个仰面朝天。刚开始爬不起来。”
匹克威克先生的上衣上,沾满了泥土,证明了他的话是正确的;再加上胖孩子忽然记起那片水没有一处超过五时深,使旁观者们的恐惧便减少了许多,于是救出他来的勇敢的盛举就被执行了。溅了一大阵水,裂了一大片冰,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匹克威克先生终于平安地摆脱了他的不愉快的处境,又站在陆地上了。
“呀,他快要冻死了,”爱米丽说。
“亲爱的朋友!”爱拉白拉说。“让我给你披上这围巾,匹克威克先生。”
“啊,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华德尔说;”你把围巾裹好之后,就赶快跑回家,立刻钻进被窝。”
马上就有许多围巾贡献出来。挑选了三四条最厚的裹上之后,匹克威克先生就在维勒先生的指导之下逃走了;在人们眼前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景象: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浑身湿漉漉的,头上没戴帽子,两条手臂被包在身体两侧,并无任何目的,就以每小时足足六哩的速度在田野里奔跑。
可是匹克威克先生在这种非常的场合下顾不了那些,他在山姆维勒的催促下保持着最高速度,一直跑到马诺庄园的门口;特普曼先生比他先到了大约五分钟,把老太太吓得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因为他的报告使她完全相信厨房里起了火——如果她的旁边有谁表现出丝毫的激昂神情,她脑子里就会活灵活现想到一场灾难。
匹克威克先生直到钻到被窝为止没有休憩过。山姆维勒在房里把火生的很旺,给他做了饭;饭后端上了一碗五味酒,大喝一顿来庆祝他的平安。老华德尔不让他起身,所以他们就让匹克威克先生用床当作椅子,当了主席。第二碗第三碗继续喝着;匹克威克先生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点不觉得有风湿病的征象;这,鲍伯索耶先生说得很中肯,证明在这种场合喝热五味酒是再好不过的;而假使热五味酒竟没有发生预防剂的效力,那完全是因为病人犯了通常的过失——没有喝够。
欢快的聚会第二天早晨散了。分离是我们学校时代是美好的事,但在以后的生活里却是很痛苦的。死亡、自私自利和命运的变动,每天都拆散着许多快乐的团体,把他们分得远远的;男孩和女孩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并不是说现在他们这个情形就是如此;我们要告诉读者的不过是,这聚会中的人们各回各的家;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重新坐上玛格尔顿马车顶上的座位;爱拉白拉爱伦回到了她的命定之处,——我们原不妨说文克尔先生是知道的,但是我们又不能这样说——总之是在她的哥哥班杰明和他的知己密友鲍伯索耶先生的照应和指导之下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