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伙很对劲的人,包括玛丽亚洛布斯和她的表妹凯特,还有三四个顽皮的、兴高采烈的、玫瑰色腮帮子的女孩子。纳森聂尔匹布金亲眼目睹地证明了关于老洛布斯的财宝的谣言并没有水份。桌子上放了真正纯银的茶壶、奶油罐和糖盘子,还有搅拌茶的真银调羹,喝茶的真瓷杯子,还有装糕饼和烤面包片的碟子,也是真瓷的。在这整个房间里唯一刺眼的东西,就是玛丽亚洛布斯的另外一个亲戚,凯特的哥哥,玛丽亚叫他‘亨利’,这人像是要独占玛丽亚似的,把她护在桌子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亲戚们之间的亲睦劲儿,原是很快乐的事情,可是那未免有点儿过份,这就叫纳森聂尔匹布金不得不这样想:假使玛丽亚洛布斯对所有别的亲戚都像对这个表哥这样的关切,那她一定是一个特别欢喜亲戚的人了。而且,用过茶点之后,调皮的小表妹建议玩捉迷藏游戏的时候,不知怎么差不多总是纳森聂尔匹布金做瞎子,而每次他抓到那个表哥,就一定发现玛丽亚洛布斯是离他不远。虽然那调皮的表妹和别的女孩子们来掐他,扯他的头发,用椅子挡住他的路,等等,可是玛丽亚洛布斯从来没有挨近过他;有一次——一次——纳森聂尔匹布金确确实实听到接吻声,接着是玛丽亚洛布斯的轻声的抗议和她的女朋友们的没有完全遏制住的笑声。这一切都是古怪的——很古怪——假使纳森聂尔匹布金的心思没有突然转移到新的轨道上去的话,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干出什么来。
“把他的思想引到新的思路去的事情,是大门口发出的响亮的敲门声,而在大门口大声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洛布斯,他出人意外地回来了,并且正在狠命地捶着,像做棺材的人似的,因为他急着要吃晚饭。那个瘦腿子的皮包骨的学徒刚一报警之后,女孩子们就连忙轻轻上楼躺在玛丽亚洛布斯的卧室里,表哥和纳森聂尔、匹布金就被塞进了起居间的两只壁橱里,因为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玛丽亚和那调皮的表妹把他们藏好、把房间收拾好之后,就开门把一直敲得没有歇手的老洛布斯放了进来。
“倒霉的是,饿坏了的老洛布斯脾气坏得吓死人。纳森聂尔听见他咆哮得像一只喉咙痛的老獒犬;每逢那瘦腿子的不幸的学徒走进来,老洛布斯就一定要极其凶恶地并且像异教徒似的骂他,虽然他的目的也不过是发泄掉一些过剩的怒气,好叫胸口舒服一点。终于,热出来的晚饭摆在桌上了,老洛布斯正正经经大吃起来;不久吃完了,吻一吻女儿,叫拿他的烟斗来。
当时纳森聂尔匹布金把两个膝盖靠得紧紧的,但是听到这句话后,它们就不由自主地互相敲打了起来,就像是想把对方敲成粉末儿似的。因为就在他站的壁橱里,在那两个钧子上挂着一根棕色杆子银斗子的烟袋,这是他这五年以来看见与老洛布斯最最亲密的伙伴了,在每天的午后和夜晚都一定衔在老洛布斯的嘴里的。两个女孩子也虚张声势地从楼上找到楼下,心照不宜地找遍了除了她们知道的那个地方。同时老洛布斯就大发雷霆,噪音大的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最后,他想到了壁橱,就走了过去。像老洛布斯那么强壮的一个人,纳森聂尔匹布金先生在里面怎么拉着都是无济于事,于是老洛布斯一把就拉开了门,发觉纳森聂尔匹布金正在里面害怕得从头抖到脚呢。上帝保佑!老洛布斯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拖了出来,就像老鹰揪住小鸡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令他胆寒得连发抖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