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见过的第一号浪荡货,嗯,我可不高兴让思嘉当我的嫂子,这是赫蒂塔尔顿着恼的声音。但是她跟斯图尔特已经等于订婚了。布伦特说她对他一点也不在乎。当然,布伦特也是很喜欢她的。“要是你问我,霍妮用故作神秘的口气说,我说只有一个人是她中意的。那是就艾希礼!低声细语混作一团,有的在提问,有的在打岔;思嘉听着又害怕又羞愧,心都凉了。霍妮对男人是个傻瓜,一个可笑的笨蛋,可是她对别的女人有一种女性的直觉,而思嘉低估了这一点。思嘉在藏书室先后跟艾希礼和巴特勒一起时受到的那种痛苦和侮辱,跟这里的情况比起来只不过是小小的针刺罢了。男人毕竟是让你信得过,能给你保密的,即使像巴特勒那样的人也不例外。可是有了霍妮这张像野外猎犬般的快嘴,等不到六点钟事情便会传遍整个县里了。昨天晚上她父亲杰拉尔德还说过,他不愿意让人家笑话他的女儿呢。可现在他们全都要笑话她了!想到这里,她的腋窝下冒出冷汗,滴滴答答往两肋直流。
这时传来媚兰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其他人的议论声,她的声音显得平和有分寸,略带责备的口气。
霍妮,你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这样说多不厚道呀!“就是那样嘛,媚兰,只要你不总是把那些实在没有什么好的人当好人看,你就会明白了。至于我,我还巴不得就是那样呢。那会够她受的。思嘉奥哈拉平时的一举一动都一直是在制造麻烦和争夺别人的情人。你很清楚她从英迪亚身边抢走了斯图亚特,可她自己并不要他。今天她又想抢肯尼迪和艾希礼,还有查尔斯——”我一定得马上回家去!思嘉想。我得马上回家去!她恨不得用一种魔法把自己立即送回塔拉,送到那个安全的地方。她恨不得跟母亲在一起,就那么瞧着她,拉着她的衣襟,倒在她怀里哭诉今天的全部经历,要是她不得不继续听下去,她就会冲到里面,将霍妮那一头蓬乱的浅色头发大把大把地扯下来,然后向媚兰啐几口唾沫,叫她知道她是怎样看待她那种假仁假义的。可是她今天已经干得够那个的了。已经跟那些下流白人差不离了——这就是她的麻烦所在埃她双手使劲压住裙子,不让它发出啊啊的声音,同时象一只动物似的偷偷摸摸向后退了出来。回家吧,她一路念叨着,迅速跑过厅堂,经过那些关着门和静悄悄的房间,我必须回家去。
她已经跑到了前面的回廊里,一个新的念头使她突然停下来——她不能回家!她不能逃走!她有必要在这里坚持到底,忍受姑娘们所有的恶言恶语和她自己的羞愧与悲伤。逃走,只会给她们提供更多的口实用来攻击她。
她握着拳头捶打身边那根高高的白柱子,恨不得自己就是参孙,那样她便可以把十二橡树村摧垮,并毁灭其中的每一个人。她要叫他们后悔。她要做给她们看看。她并不明白究竟怎样做给他们看,不过她反正是要做的。她要伤害他们,比他们伤害她还厉害。
此刻,艾希礼作为艾希礼仆人已经被她遗忘了。他已不再是她所钟爱的那个高高的睡眼朦胧的小伙子,而仅仅是威尔克斯家、十二橡树村和县里的一部分或比爱情更有力量,她愤怒的心中除了恨已经什么也容纳不下了。
我不回去,她想。我要叫他们难堪。我要留在这里,我永远不告诉妈。不,我永远不告诉任何人。她鼓起勇气回到屋里,爬上楼梯,走进另一间卧室。
她转过身,看见查尔斯正从穿堂的那一头走进屋来。他一起见她就忽忙走过来。他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那张脸也激动得象朵天竺葵。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来不及到她跟前便大声嚷道:你听说了没有?
保罗威逊刚刚从琼斯博罗赶来报信了!他停了停,气喘吁吁地走近她。她只呆呆地凝视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林肯先生已经招募,招募士兵——我的意思是志愿兵,听说有七万五千人了。
又是林肯先生!男人们究竟想过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没有?这不又来了一个傻瓜想叫她也对林肯先生的胡闹发火吗?
可她正在为自己伤心,她的名誉也等于扫地了呢!
查尔凝视着她。她的脸色惨淡得象张白纸,她那双略嫌狭窄的眼睛象绿宝石一样闪亮。他从没见过哪位姑娘脸上有这样的怒火,哪双眼睛有这样的光焰。
我这人真笨,他说。我应当慢慢对你说才对。我忘记了姑娘们是多么骄嫩。
很遗憾把人吓成了这个模样。你不觉得要晕倒吧,会吗,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来?
“不,她说,设法挤出一丝微笑来。
我们到那边条凳上去坐坐好吗?他挽住她的胳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