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维站起来,抖抖他的厚呢衣服。“加维太太一定很高兴。从今以后,这笔帐归科尔特兰和加维两家,没你的事啦。戈里先生,你是律师,请你写一张字据,作为我们这笔交易的凭证。”
“当然要有一张售货单。‘货名、所有权、买卖双方’……‘永无反悔以及’——不,加维,维护权益这一项我们不写了。”戈里大笑着说。“得由你自己来维护所有权。”
山地居民接过律师交给他的那张奇特的字据,使劲把它折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戈里站在窗口附近。“过来,”他举起手指说,“我把你新买的仇人指点给你看。他刚走到对街去了。”
山地居民弯下瘦长的身体,朝窗外戈里指点的方向望去。艾布纳科尔特兰少校正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走过,他身材魁梧笔挺,年纪将近五十,穿着南方议员们不可少的双排钮扣的大礼服,戴着一顶旧绸礼帽。加维望着那人时,戈里向他的脸瞥了一眼。假如世上有黄狼这种动物的话,加维的脸就是个模型。加维的没有人味儿的眼睛跟踪着那个走动的人,露出一口琥珀色的长牙,咆哮起来。
“原来是他?嘿,把我送进监狱的就是这个家伙!”
“他以前一直是地方检察官。”戈里不在意地说。“顺便提起,他还是个第一流的射手呢。”
“我可以打中一百码以外的松鼠的眼睛,”加维说。“原来那是科尔特兰!我做的这件交易比我料想的还要好。戈里先生,这个世仇由我来处理要比你好得多。”
他走向门口,可是在那儿流连不去,显得有些为难。
“今天还要别的什么东西吗?”戈里略带讽刺地问道。“要不要什么家庭传统,先辈的幽灵或者柜子里的骨骼骷髅?价钱低到不能再低了。”
“还有一件事,”那个不动摇的打松鼠的人回答说,“那是加维太太的主意。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加维太太一定要我问问,假如你愿意的话,她说,‘公公道道地把它买来。’戈里先生,你知道,你们老宅后院的杉树底下有一片墓地。埋在那里的是你家被科尔特兰家杀死的人。墓碑上有姓名。加维太太说,一个家族有了自己的墓地就是高贵的标志。她说如果我们弄到了世仇,还得有一些附带的东西。墓碑上的姓是‘戈里’,但是也可以改成我们的——”
“去!去!”戈里脸色气得发紫,尖声叫道。他向那个山地居民伸出两手,手指弯曲发抖。“去,混蛋!你居然打我祖坟的主意了——去!”
打松鼠的人慢吞吞地出门向马车走去。他上车的时候,戈里以狂热的速度捡起从手里掉在地上的钞票。车子慢吞吞地拐弯时,那只新长出毛的羊不很体面地、急急忙忙向县政府赶去。
清晨三点钟,他们把他抬回事务所。他不省人事,新长的毛又给剪得精光。县长、爱开玩笑的警官、县书记和乐天的状师抬着他,由那个“山谷里来的”,面色灰白的人护送着。
“搁在桌上。”其中一个人说,他们便把他抬到乱摊着没用的书本和文件的桌子上。
“扬西灌足酒之后,老是把一对小二子看得太重了。”县长沉思地叹了一口气说。
“太看重了。”乐天的状师说。“象他那样好酒的人根本不应该打扑克。不知道他今晚输了多少。”
“将近两百块。我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据我了解,一个多月以来,扬西身边一个钱都没有。”
“也许是找到了一个诉讼人。好吧,我们在天亮之前回家吧。他醒来时会好的,除了脑袋里嗡嗡发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