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什么?”母亲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声。
“很简单!”叶戈尔很温和地解释。“有时候,那些宪兵也能很正确地判断的。你想巴威尔在厂里,厂里就有人散传单和小册子,现在巴威尔不在厂里,传单和小册子也没有了!这样,传单显然是巴威尔散的,不就确定了吗?于是,牢里的人们就成为他们嘴里的吃食了,——当宪兵这些东西,最喜欢把一个人收拾得不像样子……”
“懂了,懂了!”母亲很忧愁地说。啊啊,上帝呀!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从厨房里传来了萨莫依洛夫的声音。
“差不多全给抓了去了,——他妈的!……现在我们必须继续干,不单是为了工作本身,而是为了营救同志。”
“但是,谁去干呢!”叶戈尔带着苦笑说。“传单小册子倒是头等的,——都是我自己弄的!……但是怎样才能拿到工厂里去,真是没有法子!”
“在门口,现在搜身了!”萨莫依洛夫说。
母亲觉得他们对她有所希望预期待,于是急急忙忙地问道:
“那怎么办呢!
萨莫依洛夫站在门口说:
“彼拉盖雅尼洛夫娜!你认识那个女商贩考尔松诺娃……”
“认识的,怎样?”
“去找她商量商量,看她肯不肯拿进去?”
母亲否定地摇摇手。
“绝对不行!她是个最爱多嘴的女人,——不行!她马上就会告诉别人,说是我交给她的,是从我家来的,——不行不行!”
忽然,她恍然想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办法,于是压低嗓门说:
“你们交给我吧,交给我,我一定能办到,我自己可以想法子的!我去求求玛丽亚,请她把我收为助手!就说我为了吃饭,要找工作!这样,我也可以到工厂里送饭了!我就可以把那些东西带进厂去!”
她把手按在胸口处,很性急地说,我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好,最后,她胜利地喊道:
“那时候他们一定能够看到——巴威尔不在厂里,他的手也可以从监牢里伸出来,——他们一定能够看到!”
三个人都兴奋起来。叶戈尔用力地擦着手,微笑着,说道:
“妙极了,妈妈!真不知道这有多么好!简直——妙不可言。”
“如果这事办成了,我就像坐安乐椅一般地去坐牢!”萨莫依洛夫擦着手说。
“您是一个美人!。叶戈尔沙哑地喊道。
母亲微微一笑。她很清楚,如果现在工厂里出现了传单,——那么官府里就会了解,这次的传单不是她儿子散的。她深感自己有执行这个任务的能力,不觉全身都欢喜得颤动起来了。
“您去跟巴威尔会面时,”叶戈尔说,“请您告诉他,他有这样一个好母亲……”
“我希望早点看见他!”萨莫依洛夫笑着答应了。
“请你和他说:要我做的我都要做到!要他知道这件事!……”
“如果人家不把他抓了去呢?”叶戈尔指着萨莫依洛夫问道。
“啊——那可怎么办?”
他们两个都大笑起来。她知道自己说错了,所以不好意思地、又好像自我解嘲地,也跟着他们轻声地笑了。
“只顾自己——就忘了别人!”她垂下眼睛说。“这是很自然的!”叶戈尔说。“但是关于巴沙的事,请您不要担心,不要悲伤。他从监牢里出来后会更好的。他在那里休息,用功,要是在外面,我们的弟兄们是没有这些工夫的。我也坐过三回监牢,虽然收获不大,可是每回对智力和精神都得到了补益。”
“你的呼吸很急促!”母亲很亲热地肓着他朴实的面孔,说道:
“这是有特别原因的!”他举起了一个指头,回答道。“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妈妈!明天我把材料给您送来,——我们那架锯破永恒黑暗的锯子又要活动了!自由的言论万岁!母亲的心万岁!那么,再见!”
“再见!”萨莫依洛夫紧紧地握住了母亲的手,说道。“这种事情,我连半句都不敢跟我自己的母亲提,——真的!”
“慢慢谁都会懂的!”符拉索娃想使他欢喜起来,这这样宽慰。
他们走后,她关上了门,跪在房间的正中央,在淅沥的雨声里祈祷。她无语地祈祷着,一心只念着巴威尔引进她生活里的那些人。似乎,他们是从她和圣像之间走过,他们都是些普通的、互相特别相近的、孤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