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做工?”
寂静了几秒钟。
人们的脑袋像稻穗一般的摇动着。西佐夫把帽子朝空中一挥,耸耸肩膀,垂下头来。
“我在问你们呀!”厂主厉声质问。
巴威尔站在他的旁边,指着西佐夫和雷宾高声回答说:
“我们三个,是弟兄们推举的全权代表,要求你取消扣除一戈比的决定……”
“为什么?”那厂主并不拿眼瞅巴威尔。
“我们认为给我们这种负担,是不应该的?巴威尔响亮地陈述。
“你们认为为干燥沼泽地计划只是想榨取工人,而不是关心并改善生活吗?是不是?”
“是的!”巴威尔果断地回答。
“您也是这样想?”厂主问雷宾。
“这样想!”雷宾回答。
“那么,您老人家呢?”厂主望着西佐夫。
“是的,我也要向你请求:请你让我们留下一点钱吧。”
西佐夫重新垂下了头,似乎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厂主慢慢地把人群望了一遍,耸了耸肩膀,然后尖刻地盯着巴威尔,对他说:
“你好像是个很有知识的人,真的不懂得这种办法的好处吗?”
巴威尔高声作答:
“如果厂里出钱来弄干沼泽地,——那是谁都懂得的。”
“工厂不是做北善事业的!”厂主冷冷地说。“我命令大家即刻去工作!”
他用脚小心地踏着铁块,谁也不瞧,就向下面走去。
在人群里,响起了不满的呼声。
“什么?”厂主站定了问。
谁都不响,只有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喊:
“你自己工作去吧!……”
“如果十五分钟之内不去上工,我就下令全体罚金!”厂主冷淡而果决地说。
他重新在人群里穿行,但是这一次在他后面掀起了很大的声浪,他越前走,叫喊的声浪就越高。
“跟他谈个屁!”
“什么权利不权利!唉,命苦……”
人们望着巴威尔,朝他喊道:
“喂,大律师,现在怎么办?”
“你说了许许多多,但是他这一来,——什么都没有了!”
“喂,符拉索夫,怎么办?”
“当呼声渐渐高涨的时候,巴威尔向大家说:
“同志们,我现在提议,我们要停止工作,一直到他放弃扣除一戈比的时候为止……”
轰的一声,人群嘈杂起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傻子!”
“罢工吗?”
“为了个把戈比?”
“怎么?罢工就罢工!”
“这样一来,大伙的饭碗都砸光了!”
“那谁去做工呢?”
“自然会有人呀!”
“那不是叛徒吗?”
13
巴威尔走了下来,和母亲站在一起。周围的人都相互争论着,激动着,叫喊着,——人声沸腾了。
“不要罢工吧!”雷宾走到巴威尔身边说。“群众虽是心疼钱,但是到底胆小。赞成这个主意的,最多有三百个。光是一个叉杆,无论如何也叉不起这一大堆肥料来!……”
巴威尔沉默着。在他面前,群众的巨大的黑脸在晃动,恳求地望着他的眼睛。心脏不安地跳动着。符拦索夫觉得,他方才听说的话,好比是有限几滴雨水落在久的干土上面,在人群里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忧郁疲倦地走回家。在他后面,跟着他的母亲和西佐夫,雷宾与他并排,对着他的耳朵说:
“你说得很好,但是——没有说到心里,就是这一点!非说到他们心里不可,非将火花一直投掷到他们心里去不可!用理性去说服人,那样的鞋袜是不合脚的,——又窄又小!”
西佐夫对母亲说:
“我们老年人,已经是到坟墓里去的时候了!尼洛夫娜!新的人物出来了。我们过去的生活怎么样呢?跪着在地上爬,老是鞠躬到地。如今的人,——不知不觉醒了,还是变得更糟了,总而言之,已经和我们不同了。就比如今天,年轻的人都能够和厂主平等地讲话了。——再见!巴威尔米哈依洛夫!你特别乐意替弟兄们帮忙,这很好!托上帝的福,是啊!也许能有些什么结果的,——托上帝的福!”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