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期,人人传说安茹公爵要派一个副省长到省会里来。几天以后,人们知道副省长已经到了,他就是德蒙梭罗伯爵。
“为什么我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心里难受?除了用预感来解释,我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说明为什么我有这种痛苦的感觉。
“一星期过去了。地方上人人都在谈论蒙梭罗爵爷,各种议论都有。一天早上,树林里响起了号角声和狗吠声;我奔到花园的栅栏上,恰好来得及看见达夫妮像闪电似的奔过去,后面跟着它的两只小虎,一大群猎狗在追逐它。
“片刻以后,一匹黑马像长了翅膀似的追过去,上面的骑士像个幻影,他就是德蒙梭罗先生。
“我真想大喊一声,我要为我的可怜的爱兽求饶,可是他听不见我的喊声,或者根本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已经完全被狩猎的狂热所吸引住了。
“于是我向他们奔去,丝毫没有考虑我的父亲发现我不在的时候会多么担心,我向着打猎队伍远去的方向奔过去;我希望或者遇见伯爵本人,或者他的随从,请求他们停止这个使我心碎的追逐。
“我奔跑了约两公里,只知道奔跑,却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看不见母鹿、猎犬和狩猎者了。不久我连狗吠声也听不见了,我倒在一棵树底下,哭了起来。我在那里停留了约一刻钟,我又仿佛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狩猎声;我没有弄错,这声音越来越近,霎时间就近在身边,使我无法怀疑狩猎队一定要从我眼前经过。我立刻站了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我看见可怜的达夫妮气喘吁吁地奔过一块林中空地,身后只有一只小鹿跟着它,另一只已因疲乏过度倒下了,大概已经被狗群撒碎了。
“达夫妮自己也明显地累倒了,它同狗群之间的距离已经比第一次缩短;它的奔跑已经变成不规则的冲刺,经过我面前的时候,它伤心地哀鸣着。
“同前一次一样,我尽力叫喊,却无人听见。蒙梭罗先生的心目中只有他追逐的那头野鹿;他飞快地在我跟前一晃就过去了,我简直来不及看他,他的嘴上有一只号角,正在发狂地吹。
“他的后面,三四个骑着马管猎犬的仆人用号角或者喊声在鼓励那些猎狗向前奔跑。狗吠声,号角声,人喊声,像暴风雨般一卷就过去了,它们卷进了树林深处,在远方消失。
“我绝望了;我对自己说,只要我多走五十步,走到树林中空地的边沿,他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一定会看见我,经过我的恳求,他一定会对那可怜的野兽开恩。
“这个想法鼓舞了我的勇气,狩猎队伍可能第三次从我面前经过。我沿着一条大路走,这条大路两旁植着美丽的树,我认得这条路直通博热古堡。这古堡是安茹公爵的财产,离我父亲的古堡约十二公里远。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了古堡,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我单独一个人,远离梅里朵尔城堡。
“我承认我心里模糊地感到害怕,这时候,我才想到我的行动多么不谨慎,甚至有点失礼。我沿着池塘的边沿走,因为我想请求园丁送我回去,那园丁是一个老实的人,我每次同爸爸一起来到这儿,他总要送给我一束美丽的鲜花。因此我想请求园了送我回去,忽然间,我又听到了狩猎声。我呆住了,侧耳倾听。声音越来越响。我忘记了一切。几乎就在这时刻,池塘的另一边,那只被追逐的母鹿跳出了树林,后面紧跟着猎狗群,它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眼看着马上就要追上了。现在只剩下母底一个,它的第二只幼鹿也倒下了。看见了水,似乎给它增添了气力;它用鼻孔猛吸着凉爽的空气,一跃就冲进池塘里,仿佛它想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