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也不太清楚。去年冬天他到莫斯科住了一段时间,不久便随某个家庭到西比尔斯克去了。我跟他一度通过信:他在最后一次来信中告诉我,他即将离开西比尔斯克,不过没有说去哪儿,——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了。”
“他是不会消失的!”比加索夫插嘴说,“说不定正坐在什么地方宣扬他那一套货色呢。这位先生总能找到两三个崇拜者。他们会心甘情愿地张大嘴巴听他胡扯,还肯借钱给他。你们瞧着吧,他的下场就是在查列沃科克沙依斯克或者丘赫拉姆的某处死在一位老处女的怀里,那戴着假发的老处女还以为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呢……”
“您也说得太刻薄了!”巴西斯托夫不满地轻声说。
“一点也不刻薄!”比加索夫说。“倒是十分公正的。照我看来,他充其量也只是个厚颜无耻的寄生虫罢了。我忘了告诉您,”他转身对列日涅夫继续说道,“我认识那个杰尔拉霍夫,他是跟罗亭一起到国外去的。肯定知道他的底细!你们无法想像,他是怎么说罗亭的——简直笑死人!幸好罗亭的所有朋友和追随者到头来都成了他的敌人。”
“请您不要把我算在这类朋友中间!”巴西斯托夫激动地说。
“您么,当然另当别论。我不是说您。”
“杰尔拉霍夫跟您说了些什么?”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问。
“他说了很多,没法全记住。不过最精彩的是罗亭闹了这么个笑话。由于他在不断发展(这些先生一直在发展;比方说别人只是吃饭和睡觉,而他们在吃饭睡觉的时候也在发展,是这样吗,巴西斯托夫?——巴西斯托夫什么也没回答)……由于罗亭始终处在发展过程中,他通过哲学得出了一个结论,即他应该恋爱了。于是他开始物色对象,而且这个对象一定要符合他那惊人的结论。幸运向他露出了微笑。他认识了一个法国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做时装的女裁缝。事情发生在德国的某个城市里,请注意,是在莱茵河畔。他开始去找她,给她送去各种各样的书籍,跟她大谈自然和黑格尔。你们能想像那位女裁缝的反应吗?她还以为他是天文学家呢。不过么,你们知道,罗亭的模样长得还不错,又是个外国人,俄国人——于是她就看上了罗亭。罗亭最后要跟她约会,一次富有诗意的约会:坐船游览莱茵河。那法国女人答应了。她换上了漂亮衣服,跟他坐上小船出发了。他们玩了两个多小时。你们以为他在这一段时间里干了些什么呢?他抚摸着法国女人的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再三说他对她怀着一种父亲般的慈爱。法国女人气昏了,后来就亲口把这件事告诉了杰尔拉霍夫。你们看,这位先生就这么个德性!……”
比加索夫说完笑了起来。
“您怎么老是诋毁别人!”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恼怒地说。“我可是越来越坚信,即使那些骂罗亭的人,也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
“没有什么不好?得了吧!他向来都靠别人生活,到处借钱……米哈依洛米哈雷奇!他大概也向您借过钱吧?”
“听我说,阿夫里康谢苗内奇!”列日涅夫开腔说道,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听我说:您知道,我妻子也知道,近年来我对罗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甚至经常指责他。尽管如此(列日涅夫往大家的酒杯里斟上香槟),我还是提议:刚才我们举杯祝贺了我们亲爱的兄弟和他的未婚妻,现在我提议你们为德米特里罗亭的健康而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