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妮亚什卡在那里纺线。纺车有节奏地呜呜响着。纺线断了。杜妮亚什卡用手巴掌扶住纺车的轮缘,——捻着断线,没有抬眼看丈夫,问道:“如果他回来的话,为他参加过哥萨克叛乱部队会怎么样?”
“要受审。要到法庭受审。”
“像他这样能判什么罪?”
“哼,这我可说不好,我又不是法官。”
“会判处枪决吗?”
米什卡朝米沙特卡和波柳什卡睡的床上看了看,倾听了一会儿他们平匀的呼吸声,——放低声音,回答说:“可能。”
杜妮亚什卡再也没有问什么。第二天早晨,她挤完牛奶,就到阿克西妮亚家去了。
“葛利沙很快就要回来啦,我特意来叫你高兴高兴。”
阿克西妮亚默默地把盛着水的铁锅放在炉台上,双手紧接在胸前。杜妮亚什卡看着她那排红的脸说:“你别太高兴啦。我们那口子说,他是逃不了吃官司的。至于判他什么罪——只有天知道啦。”
阿克西妮亚的湿润的、容光焕发的眼睛里,霎时间露出了恐怖的神情。
“为什么?”她生硬地问,一直还不能把嘴唇上的笑容抹去。
“为了暴动,为了一切的事情。”
“胡说!不会审判他的。你的米哈伊尔什么都不懂,别假充明白人啦!”
“也许不会审判他,”杜妮亚什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压下一声叹息,说:“他恨我哥哥……因此我心里非常难过——又不能说出来!我是那么可怜我哥哥!他又受了伤……看,他的生活多不顺心……”
“只要他能回来就好:我们可以带着孩子逃到别的什么地方去,”阿克西妮亚激动地说。
阿克西妮亚不知道为什么把头巾摘了下来,又蒙上去,毫无目的地倒动着板凳上的碗盘,怎么也不能控制自己异常激动的心情。
杜妮亚什卡看到阿克西妮亚的手在哆嗦,坐到板凳上,开始抚摸起膝盖上旧围裙子的皱褶。
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上杜妮亚什卡喉头。她想独自一人大哭一场。
“妈妈没能等到他……”她悄悄说。“好,我走啦。得回家生炉子啦,”
在门廊里阿克西妮亚慌慌张张、笨拙地亲了亲她的脖子,又抓起她的手吻了吻,“高兴吗?”杜妮亚什卡语不成声地悄悄问,“有一点儿、一点点儿……”阿克西妮亚回答说,想借玩笑和颤抖的微笑来掩饰盈眶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