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人呢?”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的人呗。整天家吹呀,吹呀:‘我们什么东西都会多得很哪,我们大家都要过平等、富裕的生活……’看你们有多富裕啊:菜汤里连盐都没得放啦!”
米什卡惊骇地看了妻子一眼,脸立刻变得煞白。
“你这是怎么啦,杜妮亚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可以这样说吗?”
但是杜妮亚什卡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又气又恨,脸色煞白,大声叫喊,继续说:“难道能这样过下去吗?你瞪什么眼呀?主席,你知道,没有盐吃,人们的牙龈都肿起来啦?你知道,人们在拿什么东西当盐吃吗?他们跑到碱地里去挖土,或者跑到涅恰耶夫古垒后面去掘碱土,把这种土放到菜汤里……这些事儿你听说了吗!”
“你等等,你别大呼小叫的,我听说啦……下文呢?”
杜妮亚什卡拍了一下手。
“还用什么下文呀!”
“这总得凑合着熬过去呀?”
“好啊,你就去熬吧!”
“我是可以熬下去的,可是你……你的麦列霍夫家的本性全都暴露出来啦……”
“什么本性?”
“反动本性,就是这种本性!”米什卡低沉地说,然后从桌边站了起来。他没有抬起头来看妻子,眼睛看着地,嘴唇轻轻地哆嗦着说:“如果你再这样说一回——咱们就散伙,你要记着这一点!你说的全是敌人说的话……”
杜妮亚什卡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他,但是米什卡斜了她一眼,举起拳头来。
“住口!……”他压低声音说。
杜妮亚什卡毫无惧色,露着不能掩饰的好奇神情,仔细打量着他,过了一会,泰然、喜悦地说:“好啦,去它的吧,鬼叫咱们谈起这些话啦……没有盐咱们也能熬过去!”她沉默了一会儿,莞尔一笑(这是米什卡最喜欢看的),说:“别生气啦,米沙!如果对我们娘儿们家什么事都生气,那就气不过来啦。我们头脑胡涂,什么没有道理的话不说啊……你是想喝点儿果汁呢,还是给你端酸奶来呀?”
别看还很年轻,杜妮亚什卡却已经有了丰富的生活经验,很懂得在夫妻争吵时,什么时候可以针锋相对,什么时候应该妥协让步……
这次口角后的两个星期,葛利高里寄来一封家信。说他在跟弗兰格尔作战的前线受了伤,说这次伤愈后,很可能要复员啦。杜妮亚什卡把信的内容告诉了丈夫,小心翼翼地问:“他要回家来,米沙,那时候我们怎么个过法呀?”
“咱们搬到我家去住。叫他一个人在这儿住吧。把财产分开。”
“咱们跟他同住是不行的。从各方面看,他是要把阿克西妮亚领来的。”
“就是可以同住的话,反正我也不能跟你哥哥住在一座房子里,”米什卡断然声明说。
杜妮亚什卡不解地扬起了双眉。
“这是为什么,米沙?”
“这你是知道的呀。”
“这是——因为他在白军中服过役?”
“对,对,就是为了这个。”
“你不喜欢他……可是你和他本来是好朋友呀!”
“我于吗要喜欢他呀!从前是朋友,可是我们的友情已经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