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概到顿河对岸去了。“她不敢留下来,这样也好,不然,哥萨克们反正会杀死她的,就是这样,恐怕他们也会为了我把她折腾得像烂梨一样啦……”他想了一下,停了一会儿,然后走出了家门。解开马,但是没敢到麦列霍夫家去,因为他们家的院子就在顿河岸上,遇上一位高明的射手可以很容易地从顿河对岸用叛军的无壳铅弹把米什卡撂倒。于是米什卡决心先到科尔舒诺夫家去,傍晚再回校场来,在夜色的掩护下,放火烧莫霍夫家和其他商人以及神甫的房子。
他骑马穿过几个小院子来到科尔舒诺夫家的大宅院里,走进敞开的大门,把马拴在栏杆上月侧要走进屋子,恰好格里沙卡爷爷走到台阶上来了。他摇晃着雪白的脑袋,衰老得失去了光彩的眼睛瞎糊糊地眯缝起来。还没有穿破的、油污的翻领子上钉着红领章的灰哥萨克制服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但是肥大的、耷拉着的裤子却直往下坠,所以老头子总在不断用手提裤子。
“你好啊,老爷子!”米什卡站在台阶旁边,手里舞弄着鞭于说。
格里沙卡爷爷沉默不语。他那严厉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和憎亚“你好啊,我说!”米什卡提高了嗓门说。
“上帝保佑,”老头子不很高兴地回答了一声。
他又怀着强烈的愤怒,继续仔细打量着米什卡。可是米什卡却从容不迫地叉开两腿站在那里;他玩弄着鞭子,皱起眉头,瘪起像姑娘一样丰满的嘴唇。
“格里戈里爷爷,你为什么没有撤退到顿河对岸去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我是本村人,所以知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科舍沃伊家的。”
“是阿基姆金的儿子吗?从前在我们家当过长工,是吗?”
“是他的儿子。”
“这就是你啊,先生?在举行洗礼的时候给你起的名字叫米什卡,是吗?好啊!完全像你爸爸!你爸爸从前总是恩将仇报……莫非你也是那号人吗?”
科舍沃伊脱下手套来,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怎么给我起的名字,我是什么样的人,这都跟你没有关系。我问你,为什么没有撤退到顿河对岸去!”
“我不愿意走,所以就没有走。你想干什么?你给那些反对基督的家伙们当走狗啦?帽子上戴着红星,是吗?那么说,就是你这个狗崽子,混账东西反对咱们的哥萨克?反对自己的同村人啦?”
格里沙卡爷爷腿脚颤抖着走下台阶。看来,自从科尔舒诺夫全家都逃到顿河对岸去以后,他吃得很不好。他被亲人遗弃,变得衰弱不堪,肮脏得不成样子,站到米什卡对面,惊讶、愤怒地瞅着他。
“我是反对他们。”米什卡回答说。“我们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下场!”
“《圣经》上是怎样说的?‘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你别用《圣经壮的话使我的脑袋发昏吧,我不是为这个来的。请你马上离开这个家,”米什卡严厉地说。
“为什么?”
“就得要这样。”
“你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于!请你离开这儿!
“我不能离开自己的家。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坏主意……你是那些反对基督的家伙们的走狗,你的帽子上有他们的标记!在《耶利米书壮就这样说到过你们:‘我必将茵给这百姓吃,又将苦胆水给他们喝我要把他们散在列邦中……现在真是到了儿子反对父亲.兄弟互相残杀的时候啦……”
“老爷于,你别使我头脑发昏啦!这不是什么弟兄之间的事儿,这笔账很简单:我爸爸给你们家干了一辈子的活儿,一直到死,我在打仗以前也给你们打过麦于,我那年轻的身体都被你家的粮食口袋压伤啦,现在到了算账的时候啦,从屋于里出去,我马上就要烧掉它!你们从前总是位好房子,如今也请你去住住我们住的房子:住住草房吧明白了吗,老头子?”
“哦哦!这就对啦!《以赛亚书计就这样说的:‘他们必出去观看那些违背我人的产首.因为他们的虫是不死的,他们的火是不灭的,凡有血气的,都必憎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