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哥萨克们跑上来,拖着麦杰里察的两只脚要把他拖走的时候,他还牢牢抓住青草不放,咬牙切齿,极力要抬起头来,但是头无力地垂下去,在被拖曳着。
“涅企塔依洛!”漂亮军官喊道。“集合连队!……您也去吗?”他必恭必敬地向长官问道,然而避免对他正视。
半小时后,哥萨克骑兵连已经充分做好战斗准备出了村子,顺着麦杰里察昨夜走过的那条路疾驰着迎上前去。
巴克拉诺夫跟大伙一样感到强烈的不安,最后他忍不住了。
“你听我说,让我先走一步吧,”他对莱奋生说。“鬼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刺了刺马,结果比估计的还快就到达林边那所荒废了的暖蜂房前。但是他已经无须爬上屋顶:在离他不过半俄里的地方,有五十来名骑兵正在从一个土墩上跑下来。他看到他们的一色的、有黄点的军服,认出那是正规军。巴克拉诺夫按捺住要赶回去报警(莱奋生可能马上就来到)的焦急心情,仍旧留下来;他躲进灌木丛中,想看看土墩后面会不会还有队伍出现,后西不再有人;骑兵连行列零乱地慢步前进;根据他们歪歪斜斜的骑在马上的姿态以及马匹紧张地摆动脑袋的情形看来;连队大概刚疾驰过一阵。
巴克拉诺夫掉转马头,在树林边上几乎和莱奋生相撞。他打了个手势要他停下。
“人多吗?”莱奋生听完他的话,问道。
“大约有五十来人。”
“是步兵?”
“不,是骑兵……”
“库勃拉克,杜鲍夫,你们两排人下马!”莱奋生低声下令说,“库勃拉克在右翼,杜鲍夫在左翼。……瞧我不揍你!……”他突然发狠地低声说,因为他发现一个面颊上包着纱布的游击队员溜到一旁,还向别人招手。“回到原位!”他扬起鞭子威胁说。
他将麦杰里察的排交给巴克拉诺夫指挥,吩咐他留在原地。然后自己下了马,摆动着毛瑟枪,微跛着走在散兵线前面。
他没有走出灌木丛,便吩咐散兵线趴下,自己带着一个游击队员悄悄走到暖蜂房那边。骑兵连已经逼近了。莱奋生看到他们的黄帽沿和裤子上的镶条,知道来的是哥萨克。他还认出那个披黑斗篷的是连长。
“你去叫他们爬到这边来,”他对游击队员悄俏他说。“可是叫他们别站起来,要不然……喂,你在看什么?快一些!……”他皱起眉头,推了他一下。
哥萨克人数虽然不多,“莱奋生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激动,就象很久以前在他的军事活动的初期一样。
他把自己的战斗生活划分为两段,当中虽没有一条界线将它们截然分开,但是根据他本人的感受,他觉得它们是有所不同的。
最初,他既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甚至连枪都不会放,却不得不担负起指挥一大批人的责任,他感到,实际上并不是他在指挥,一切事件的发展都和他无关,由不得他做主。这并非因为他没有尽职,--不,他是尽了他最大的能力去做的;也不是因为他认为,个人不能左右一大批人参加的事件,不过他认为这种观点是那些缺乏行动毅力的人们用来掩盖本身软弱的最恶劣的伪装;而是因为在他的军事活动的这个为时不长的第一阶段,他几乎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克服他在战斗中不由自主地要体验到的恐惧心情,并且竭力使人们看不出这种恐惧。
但是他很快就习惯了他的处境,并且达到为自己生命的担心已经不妨碍他为别人的生命作出妥善安排的地步。也是在这第二阶段,他才获得了驾驭事件的可能,他驾驭得愈是全面和成功,他就愈能清楚正确地摸索得出事件的真正进程以及各种力量和人的因素在事件中的相互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