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
省委又收到了新的控告信,这回是铁路肃反委员会送来的。潘克拉托夫、奥库涅夫,还有另外几个同志,在莫托维洛夫卡车站拆走了空房子的门窗。当他们把拆下来的东西往火车上搬的时候,站上的一个肃反工作人员想逮捕他们。但是他们缴了他的枪,直到火车开动了,才把退空了子弹的手枪还给他。门窗都运走了。另外,铁路局物资处控告托卡列夫擅自从博亚尔卡仓库提出二十普特钉子,发给农民作为报酬,让农民帮他们从伐木场运出长木头,代替枕木使用。
我跟朱赫来同志谈了这两件事,他笑笑说:“这些控告咱们都给顶回去。”
工地上的情况十分紧张,每一天都是宝贵的。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往往也需要施加压力。我们常常要把那些专门制造障碍的人拉到省委来。工地上的同志们不守常规的事越来越多了。
奥利申斯基给我送来了一个小电炉。我和奥莉加尤列涅娃用它烤手。但是房间里并没有因为有了电炉而暖和一些。
那么在森林里人们怎样捱过这样的夜晚呢?奥莉加说,医院里很冷,病人都不敢爬出被窝。他们隔两天才生一次火。
你错了,奥利申斯基同志,前线的悲剧也就是后方的悲剧!
12月4日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有报告说,博亚尔卡工地全都给大雪封住了。工程停了下来。人们在清除路上的积雪。今天省委决定:第一期筑路工程一定要在一九二二年一月一日以前完成,把路铺到伐木场边缘。据说,这个决定传达到博亚尔卡的时候,托卡列夫的回答是:“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一定按期完工。”
关于保尔,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居然没有像潘克拉托夫那样受到“控告”,这倒是怪事。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同我见面。
12月5日
昨天匪徒袭击了工地。
马在松软的雪地上谨慎地迈着步子。马蹄偶尔踩在雪下的枯枝上,树枝折断,发出劈啪的响声。这时马就打个响鼻,闪到一边去,但是抿着的耳朵挨了一枪托后,又急步赶上前去。
大约有十个人骑着马,翻过了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地,丘陵地的前面是一长条没有被雪覆盖的黑色地面。
他们在这里勒住了马。马镫碰在一起,当地响了一声。领头的那匹公马使劲抖动了一下身体,长途跋涉使它浑身冒着热气。
“他们人真他妈的来得不少,”领头的人用乌克兰话说。
“咱们狠狠吓唬他们一下。大头目下令,一定要让这群蝗虫明天全都滚蛋。眼看这帮臭工人就要把木柴弄到手了……”
他们排成单行,沿轻便铁路两侧朝车站走去,慢慢地靠近了林业学校旁边的一片空地。他们隐藏在树背后,没有敢到空地上来。
一阵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雪团像松鼠似的,从那棵被月光照成银白色的桦树上滚落下来。短筒枪贴着树身,吐出火光,子弹打在墙上,泥灰纷纷掉在地上,潘克拉托夫他们运来的玻璃窗也被打得粉碎。
枪声惊醒了睡在水泥地上的人,他们立即跳了起来,但是一见房间里子弹横飞,又都卧倒了。
有人压在别人身上。
“你要上哪儿去?”杜巴瓦一把抓住保尔的军大衣问。
“出去。”
“趴下,傻瓜!你一露头,就会把你撂倒。”杜巴瓦急促地低声说。
他俩紧挨着躲在大门旁边。杜巴瓦紧贴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手枪,伸向门口。保尔蹲着,手指紧张地摸着转轮手枪的弹槽,里面只有五颗子弹了。他摸到空槽,便把转轮转了过去。
射击突然停止了。接着是一片令人惊奇的寂静。
“同志们,有枪的都到这边来。”杜巴瓦低声指挥那些伏在地上的人。
保尔小心地打开了门。空地上连人影也没有,只有雪花缓慢地飘舞着,落向地面。
森林里,十个人狠命抽着马,逃走了。
午饭的时候,城里飞快地开来一辆轧道车。朱赫来和阿基姆走下车来。托卡列夫和霍利亚瓦在站台上迎接他们。车上卸下一挺马克沁机枪、几箱机枪子弹和二十支步枪。
他们急急忙忙地向工地走去。朱赫来的大衣下摆擦在地面的积雪上,留下了一道道锯齿形的曲线。他走起路来像熊一样,左右摇晃。老习惯还是改不了:两条腿总像圆规似的叉开着,仿佛脚下仍然是颠簸的甲板。阿基姆个子高,步子大,能跟得上朱赫来,托卡列夫走一会儿,就要跑几步,才能跟上他们。
“匪徒的袭击——还是次要问题。眼前有个山包横在路上,倒是麻烦事,这么个大家伙叫我们碰上了,真他妈的晦气!得挖很多土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