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女人觉得自信心越来越小了,已经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惊恐地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恰恰是不该说的。
就在这节骨眼上,有个兵卒喊叫着跑过来:"大人,老巫婆撒谎。巫女并没有从绵羊街逃走。封锁街道的铁链整夜都原封未动的拉挂着,看守的人也没有看见任何人通过。"
特里斯丹的面容越来越阴沉,他质问隐修女道:"你作何解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竭尽全力顶住:"大人,我不知道,我可能搞错了。可能她过河去了。"
"那是对岸。"巡检大人说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说明她情愿回到老城去,老城那边到处正在搜捕她。你扯谎,老婆子!"
"再说,河两岸都没船。"头一个兵卒说。
"她可能游水过去。"隐修女寸步不让,反驳说。
"女人也会游水吗?"那兵卒问。
"上帝脑袋呀!老婆子!你撒谎!你骗人!"特里斯丹火冒三丈说道:"我真恨不得把那个巫女搁一边,先把你吊起来。只要一刻钟的刑讯,也许不得不全都道出真情来。走!跟我们走!"
她如饥似渴,紧紧抓着这些话不放:"随您的便,大人。干吧!干吧!刑问,我情愿。那就把我带走。快,快!马上就走吧。"她嘴里这么说,可心中却想到:"这期间,我的女儿就可以逃脱了。"
"天杀的!"巡检大人说道,"真是好胃口,竟要尝尝拷问架的滋味!我真不明白这个疯婆子想干什么。"
此时有个满头花白的巡逻队老捕快从队伍中站出来,对巡检大人禀告:"大人,她确实疯了!假如说她让埃及女人溜走了,那不能怪怨她,因为她最讨厌埃及女人。我干巡逻这行当已经十五年了,每天晚上都听见她对流浪女人破口大骂,骂不绝口。要是我没有标错,我们追捕的是带着小山羊跳舞的那个流浪女,却正是她最痛恨的了。"
古杜尔振作一下精神,道:"我看最恨的就是她!"
巡逻队众口一词向巡检大人作证,证实老捕快所说的话。隐修士特里斯丹,见在隐修女口里掏不出什么东西来,已不再抱什么希望,就转过身去;隐修女心如火燎,焦急万分,看着他慢慢向坐骑走去,只听见他咕噜道:"好吧,出发!继续搜寻!不把埃及女人抓住并吊死,我绝对不睡觉!"
但是,他还犹豫了一会儿才上马。他就如一只猎犬,嗅到猎物就藏在身旁,不肯离开,满脸狐疑的表情,向广场四周东张西望。这一切古杜尔全看在眼里,真真是生死攸关,心扑通扑通直跳。末了,特里斯丹摇了摇头,翻身一跃上马。古杜尔那颗紧揪起来的心,这才像石头落地。自从那队人马来了以后,她一直不敢看女儿一眼,这时才看了她一下,低声地说道:"得救了!"
可怜的孩子一直待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动也不敢动,脑海里想着一个念头:死神就站在她面前。古杜尔与特里斯丹唇枪舌剑的交锋情景,她一点儿也没有放过,她母亲焦虑万状的每一言行,全在她心中回响。她听见那根把她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的绳子接连不断发出断裂声,多少次仿佛觉得那绳子眼见就要断了,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觉得脚踏实地了。正在这当儿,她听到有个声音向巡检说:
"撮鸟!巡检大人,绞死女巫,这不是我这行伍的人的事儿!乱民已经完蛋了。我请您独自去吧。想必您会认为我还是回到我的队伍去为好,免得他们没有队长,什么都乱了套。"
这声音,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的声音。埃及少女一听,思绪翻腾,难以言表。这样说,他就在这儿!她的心上人,她的靠山,她的保护人,她的庇护所,她的弗比斯!她一跃而起,母亲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她已经冲到窗洞口,大声叫道:"弗比斯!救救我,我的弗比斯!"
弗比斯已不在那儿。他策马才绕过刀剪街的拐角处。可是特里斯丹却还没有走开。
隐修女大吼一声,扑向女儿,一把掐住女儿的脖子,拼命把她往后拉,活像一只护着虎仔的母虎,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但,为时已晚,特里斯丹早已经看见了。
"呵!呵!"他张口大笑,上下两排牙齿的牙根裸露,整张脸孔活像呲牙咧嘴的恶狼,"哈哈一只捕鼠器逮着两只耗子呀!"
"不出我所料。"那兵卒道。
特里斯丹拍了他一下肩膀,说:"你真是一只好猫!"又加上一句:"来呀!亨利埃。库赞在哪儿?"
只见一个人应声出列,衣着和神色都不像是行伍中的人。他只穿着一件半灰半褐的衣服,平直的头发,皮革的袖子,粗大的手上拿着一捆绳索。这人老与特里斯丹形影不离,特里斯丹总与路易十一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