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侄儿呀,"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凑近他耳边说道。"你快看看!瞅她弯腰的模样儿!" "看着哩。"那位少年应道,随即又默不作声,完全一副心不在焉。冷冰冰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不得不又俯下身来听阿洛伊丝夫人说:
"您哪里见过像您未婚妻这样讨人喜欢。活泼可爱的姑娘?有谁比她的肌肤更白嫩,比她的头发更金黄?她那双手,简直十全十美?还有,她那脖子,简直像天鹅的脖子那样仪态万端,谁见到都会心醉?有时候我也十分嫉妒您呀!您这放荡的小子,身为男人真是幸运!我的百合花,难道不是美貌绝伦,叫人爱慕不已,使你意乱心迷吗?"
"那还用着说!"他这样答道,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那您还不去跟她说说话儿!"阿洛伊丝夫人突然说道,并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快去跟她随便说点什么,您变得越来越怕羞了。"
谁都可以看出,怯生并不是这位队长的美德,也不是他的缺点,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照办了。
"好表妹,"他走近百合花的身边说道。"告诉我,你们在绣什么?"
"好表哥,"百合花应道,声调中明显带着懊恼。"我已经告诉您三遍了,是海神的洞府。"
队长那种冷淡和心不在焉的样子,百合花显然看在眼里。他觉得必须交谈一下,随即又问:
"给谁绣的?"
"田园圣安东修道院。"百合花答道,眼睛连抬都没抬一下。
队长伸手抓起挂毯的一角,再问:
"我的好表妹,这是谁,就是那个鼓着腮帮,使劲吹着海螺的肥头大耳的军士?"
"那是小海神特里通。"她应道。
百合花的答话老是只言片语,腔调中有点赌气的味道。少年立刻明白了必须对她咬耳朵说点什么,无聊的话,献殷勤的话,随便胡扯什么都行。于是他俯下身去挖空心思,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更温柔更亲密的话儿来,只听见他说:"您母亲为什么老穿着查理七世时代绣有纹章的长袍呢?好表妹,请您告诉她,这种衣服现在不时兴了,那袍子上的门键和月桂树,使她看上去就像会走动的壁炉台。实际上,现在谁也不会这样坐在自家旌旗上,我向您发誓。"
百合花抬起漂亮的眼睛,责备地瞅着他,低声说道:"您就为这个向我发誓吗?"
心地善良的阿洛伊丝夫人看见他俩这样紧挨着絮絮细语,真是欣喜若狂,她摆弄着祈祷书的扣钩,说:"多么动人的画图呀!"
队长不知怎样才好,只得又重提壁毯这个话题,大声嚷道:"这件挂毯手工真是优美呀!"
一听这话,另一个皮肤白皙的金发美人儿,身穿低开领蓝缎袍子的科伦布。德。卡伊丰丹纳,怯生生地开了口,话是说给百合花听的,心里却巴望英俊的队长答腔,只听见她说:"亲爱的贡德洛里埃,您见过罗舍-吉翁府里的壁毯吗?"
"不就是卢浮宫洗衣女花园所在的那座府邸吗?"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笑呵呵问道,她自认为长着一口漂亮的牙齿,所以很爱笑。
"那儿还有巴黎古城墙的一座臃肿的旧塔楼呐。"阿梅洛特。德。蒙米榭尔插嘴说。这位女郎水灵灵的,头发赤褐而鬈曲,总是莫名其妙地唉声叹气,就像狄安娜小姐喜欢笑一样。
"亲爱的科伦布,"阿洛伊丝夫人接口说。"莫非您是指国王查理六世时期巴克维尔大人的府邸吧?那里的壁毯才是华美无比哩,全是竖纹织的。"
"查理六世!国王查理六世!"年轻队长捋着胡子嘟哝道。"天啊!老太太对这些老古董记得多清楚!"
贡德洛里埃夫人继续往下说:"那些壁毯,确实绚丽!那令人观止的手工,堪称世上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