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一种新的生活慢慢地支配了珂赛特;婚后有种种事务如拜客、家务、娱乐等这些大事。珂赛特的娱乐并不费钱,主要可以归纳为一项:和马吕斯在一起。和他一同出去,和他待在一起,这是她生活里的大事。他们随时手挽手一同上街,在阳光下,在大路上,不用躲避,就他们两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他们来说这永远是种新的欢乐。珂赛特有件不称心的事,就是杜桑因和妮珂莱特合不来而离去了。要使两个老处女处得好是不可能的。外祖父身体很好;马吕斯有时为几起诉讼出庭辩护;吉诺曼姨妈安静而知足地在新夫妇身旁过着她的次要地位的生活。冉阿让每日都来。用“你”的称呼不见了,用的是“您”、“夫人”和“让先生”,这样使他在珂赛特面前就不一样了。他设法使珂赛特和他疏远,这已有了成效。她越来越快乐,而温情却一天比一天少下去。其实她仍很爱他,这一点他也感觉得到。有一天她忽然向他说:“您曾是我的父亲,现在不是了,您曾是我的叔叔,现在不是了,您本是割风先生,而现在却成让先生了。您究竟是什么人呢?我不喜欢这些。如果我不知道您是这样的善良,那我见您就会害怕了。”
他仍住在武人街,下不了决心离开珂赛特居住的地区。
开始时他只和珂赛特在一起待上几分钟就走了。
慢慢地他养成了把探望时间延长一点的习惯,就象是由于白天长了,他也可以这样做一样,他来得早一点,离开得晚一点。
有一天珂赛特脱口叫了他一声“父亲”。冉阿让年老阴沉的脸上闪过一道快乐的光,他关照她:“叫让。”“啊,对了,”她一边大笑一边答话,“让先生。”“很好,”他说。他转过身去不让她看见他在擦他的眼睛。
三 他们回忆起卜吕梅街的花园
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最后的微光一过,就出现了完全的熄灭。不再有亲近的表示,见面问好时不再接吻,不再听到“父亲”这个非常温暖的称呼了!是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和自己计划好的,接连把自己的一切幸福赶走;他受的苦难是在一天之内先是整个地失去珂赛特,后来还得一点一点地失去她。
眼睛已经对地窖里的光线习惯了。总之,每天见珂赛特一面,他已感到满足。他的生活都集中在这一刻里。他坐在她身旁,静静地望着她,或者和她谈谈过去的那些年,她的童年时期,她在修女院的情景和她那时的小朋友。
有一天下午——在四月初,天气已经暖了,但还有点凉意,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刻,马吕斯和珂赛特窗外的花园已经苏醒,山楂花即将开放,一排紫罗兰艳丽得象宝石,在老墙上开放,粉红的狼嘴花在石缝里张着大口,小白菊和金毛莨可爱地出现在绿草丛中,今年的白蝴蝶也初次露面。风,这个天长地久的喜事吹鼓手,在树林中开始演奏晨曦的大交响乐,老诗人则称之为新春。马吕斯向珂赛特说:“我们说过要去看看我们卜吕梅街的花园,这就去吧,别成为忘恩负义的人。”于是他俩就去了,好象两只燕子飞向春天一样。他们感到这卜吕梅街的花园好象他们的黎明。他们已在生活里留下了某种类似爱情的春天的东西。卜吕梅街的房子原有租赁契约,现在还属于珂赛特。他们到那个花园和房屋里去。他们又在那儿聚首,并在那里忘记了一切。晚上,在惯常的时刻,冉阿让来到受难修女街。“夫人和先生一同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巴斯克向他说。他静坐等了一小时,珂赛特还没有回来。他低下头就走了。珂赛特对这次重访“他们的花园”心醉神迷,并且为“整整一天生活在她的过去”而非常快乐,第二天她除了这件事之外没谈过别的,她没有注意到她没有见到冉阿让。
“你们是怎么去的?”冉阿让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