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的鹰,收起你的爪子。你那种希波克拉底①拒绝阿尔塔薛西斯②的破钢烂铁的姿势对我一丁点作用也不起。请不用费心想使我安静下来。况且我正在愁眉不展,你们要我谈些什么呢?人是坏种,人是畸形的,蝴蝶成了功,人却失败了。上帝没有把这动物造好。人群是丑态的集成。任挑一个也是无赖。女人是祸水。是呵,我害着抑郁病,加上忧伤,还带思乡症,更兼肝火旺,于是我发愁,于是我发狂,于是我打呵欠,于是我憋闷,于是我发怒,于是我百无聊赖!上帝找他的魔鬼去吧!”
①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前460—377),古希腊著名的医生。
②阿尔塔薛西斯(Artaxerce,前465—425在位),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国王。
“不许闹了,大写的R!”博须埃又说,他正在和一伙不大多话的人讨论一个法律上的问题,一句用法学界行话来说的话正说了大半,后半句是这样的:
“……至于我,虽然还不怎么够得上称为法学家,至多也还只是个业余的检察官,可我支持这一点:按照诺曼底习惯法的规定,每年到了圣米歇节,所有的人和每个人,无论是业主或继承权的取得者,除了其他义务以外都得向领主缴纳一种等值税,这一规定并适用于一切长期租约、地产租约、免赋地权、教产契约、典押契约……”
“回音,多愁多怨的仙女们。”格朗泰尔在低声吟哦。
紧靠着格朗泰尔的,是一张几乎冷冷清清的桌子、一张纸、一瓶墨水和一支笔,放在两个小酒杯中间,宣告着一个闹剧剧本正在酝酿。这一件大事是在低微的对话中进行的,两个从事工作的脑袋碰在一起。
“让我们先把角色的名字定下来。有了名字,主题也就有了。”
“对。你说,我写。”
“多利蒙先生?”
“财主?”
“当然。”
“他的女儿,赛莱斯丁。”
“……丁。还有呢?”
“中校塞瓦尔。”
“塞瓦尔太陈旧了,叫瓦尔塞吧。”
在这两位新进闹剧作家的旁边,另外一伙人也正利用喧杂的声音在谈论一场决斗。一个三十岁的老手正在点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向他讲解他要对付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见鬼!您得仔细哟。那是一个出色的剑手。他的手法一点不含糊。他攻得猛,没有不必要的虚招,腕力灵活,火力足,动作快,招架稳当,反击准确,了不起!并且用左手。”
在格朗泰尔对面的角落里,若李和巴阿雷一面玩骨牌,一面谈爱情问题。
“你多幸福,你,”若李说,“你有一个爱笑的情妇。”
“这正是她的缺点,”巴阿雷回答,“当情妇的人总以少笑为妙。多笑,便容易使人家想到要抛弃她。看见她高兴,你就不会受到内心的谴责,看见她闷闷不乐,你才会良心不安。”
“你真不识好歹!一个老笑着的女人有多好!并且你们从来不吵嘴!”
“这是因为我们有这样一条规定,在组织我们这个小小神圣同盟时,我们便划定了边界,互不侵犯。河水不犯井水,井水也不犯河水。这才能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这幸福多美满。”
“你呢,若李,你和那姑娘的争吵,你知道我指的是谁,现在怎样了?”
“她耐着性子,狠着心在和我赌气。”
“你也算得上是个肯为爱情憔悴的小伙子了。”
“可不是!”
“要是我处在你的地位,我早把她甩了。”
“说说容易。”
“做也不难。她不是叫做米西什塔吗?”
“是的。唉!我可怜的巴阿雷,这姑娘可真棒,很有文学味,一双小脚,一双小手,会打扮,生得白净、丰满,一双抽牌算命的女人的那种眼睛。我要为她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