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好得很!他象小雀子一样的开心,只想着他的妖精瓦莱丽。”
于洛太太望着窗外一株大雪松,李斯贝特一点儿猜不出她的眼神表示什么意思。
“你跟他提过没有,今天是大家在这儿吃饭的日子?”
“怎么不提?可是玛奈弗太太今儿大请客,想解决科凯先生的辞职问题!她的事当然顶要紧喽!阿黛莉娜,你听我说:你把我不受拘束的脾气当做凶器。你丈夫一定要把你败光的。我本以为住在那边对你们大家都有好处,不料那女人坏到极点,会教他做些事,丢尽你们的脸呢。”
阿黛莉娜身子一震,仿佛给人当胸扎了一刀。
“嗳,阿黛莉娜,那是一定的。我非提醒你不可。所以咱们得想到将来!元帅老了,可是日子还长着哩,他有一笔很大的薪水,他的寡妇可以在他身后拿到一年六千法郎的恩俸,有了这笔款子,我负责养活你们一家!他信你的话,你得劝他老人家跟我结婚。我不是要当什么元帅夫人,那套空话,象玛奈弗太太的良心一样,我决不信;可是那么一来,你们都有饭吃啦。我看,奥棠丝的面包也有问题,既然你还把自己的面包给她。”
说到这里,元帅进来了;老军人走得那么急,用围巾抹着脑门上的汗。
“我交给玛丽埃特两千法郎,”他凑着弟媳妇的耳朵说。
阿黛莉娜从脸上红起一直红到头发根。两颗眼泪沿着长睫毛转动,她一声不出的紧紧压了压老人的手,他象得意的情人一样快活,继续说:
“阿黛莉娜,我本想用这笔钱给你买一样礼物;现在,这笔钱不用还我了,你自己去挑一样最喜欢的东西吧。”
他快活得忘其所以,过来抓着李斯贝特向他伸出的手亲了一下。
“你的事有希望,”阿黛莉娜对李斯贝特说,尽她的可能笑了笑。
这时小于洛夫妇来了。
“弟弟来吃饭吗?”元帅的口气不大婉转。
阿黛莉娜抓起铅笔在一小方纸上写道:
“我等他呢。他早上答应回来吃饭的;如果不来,准是大臣把他留住了,他忙得很。”
写罢,她把纸递过去。她为元帅想出这种笔谈的方式,工作台上老是预备好铅笔和纸条。
“我知道,”元帅回答,“他为了阿尔及利亚的事忙得不开交。”
奥棠丝和文赛斯拉也来了。看到全家人都在身边,男爵夫人不由得对元帅望了一眼,那意义只有贝特一个人懂得。
这个有了幸福的,有妻子爱、有社会捧的艺术家,出落得更俊美了。他的脸差不多圆了,美妙的身段烘托出真正贵族血统的特点。早熟的荣名,要人的身分,世俗对艺术家浮而不实的恭维,例如见面问好或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一类的俗套,促成了他的优越感,等到一朝才尽,这优越感就变为妄自尊大。荣誉勋位的十字勋章,更加强了他大人物的自信。
结婚三年,奥棠丝对丈夫,有如一条狗对它的主人:他一举一动,她都用眼睛打问号;他到哪儿,她目光便转到哪儿,好似守财奴钉着他的金银财宝;她用钦佩与牺牲使他感动。她显然有母亲的天性,受母亲的点化。依然娇艳的容颜,给心中的隐忧蒙上了一重阴影,带点儿幽怨的诗意。
李斯贝特看到甥女进门,就感觉到她抑压已久的诉苦之声,快要不再顾虑而爆发了。在他们蜜月的初期,李斯贝特已经断定青年夫妇过于徽薄的收入,绝对不能配合他们的热情。
奥棠丝拥抱母亲的时候,彼此咬着耳朵,心贴着心,交换了几句;看她们摇头耸脑的神气,贝特猜到了她们的神秘。
她想:
“好,阿黛莉娜也得象我一样谋生了。我要知道她做些什么……她那些美丽的手指头,要象我的一样尝尝苦工的滋味了。”
六点钟,大家走进饭厅。埃克托的刀叉也摆在那里。
“别拿走,先生有时很晚也会来的,”男爵夫人吩咐玛丽埃特。
“噢!父亲会来的,”小于洛对母亲说,“在议会里临走的时候,他答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