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叶潘钦一家才完全平心静气下来。公爵虽然在许多方面通常都怪罪了自己,并真诚地期待着惩罚,但是开始他内心里依然怀着充分的信念,认为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不可能认真生他的气,而多半是生她自己的气。这样,这么长久的不和到了第三天已使公爵陷于茫然不知所措、郁郁寡欢的境地。造成这种境况的还有其他种种情形,但是其中一个情况是主要的。整整三天这一情况日益加重了公爵的疑心(不久前公爵谴责自己有两个极端,既责备自己那“毫无意义、令人讨厌的”异常的轻信,与此同时也责怪自己“阴鸳、卑劣的”的多疑)。总之,第三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从马车里跟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说话的那个古怪女士突然出现这件奇事,在他的头脑里则达到了令人害怕和神秘莫测的程度。这神秘莫测的实质,除了事情的其他诸多方面,对于公爵来说是一个可悲的问题:这件新的“荒唐之举”是否也正该归罪于他,或者仅仅……但是他没有说完还有谁。至于带H。印。B。三个字母的那个人之举,那么,在他看来,这纯粹不过是毫无恶意的淘气行为,甚至是十足孩子气的淘气行为,因此有一点点是她有错的想法也是惭愧的,在某个方面来说甚至是不正直的。
不过,在那下成体统的“夜晚”(那晚乱糟糟,他是所谓罪魁祸首)后的第一天,公爵上午就很高兴地在自己家里接待了公爵和阿杰莱达:“他们来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下他的健康”,他们俩是散步顺便来的。阿杰莱达刚才在公园里发现了一棵树,是一棵奇美的古树,树叶繁茂,枝权伸展,弯弯曲曲,树身上有窟窿和裂缝,可是满树绿茵茵的嫩叶。她一定要画这棵树,一定要画!在他们来访的整整半小时中她几乎就只谈这件事。公爵仍像往常一样和霭可亲,他问公爵过去的事,回忆他们第一次相识时的情景,对于昨天的事几乎一语不发,最后阿杰莱达忍不住了,苦笑着承认,他们是顺道而来,incognito*,但是她的承认也就至此为止,虽然从incognito这个词已经可以看出,她父母,也就是说,主要是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眼下情绪特别不好。但是,无论是关于她,还是阿格拉娅,甚至伊万费奥多罗维奇,阿杰菜达和公爵在这次拜访中却都只字未提。他们继续去散步,临走也没有邀请公爵同行。至于说请他去他们家,更是毫无表示;关于这一点阿杰莱达嘴里甚至冒出一句很能说明问题的后:在讲到她的一幅水彩画时,她突然表示很想给公爵看看这幅画。“怎么才能快点办这件事,等一等?如果科利亚来,我或者就让他给您送来,或者明天与公爵散步时我自己带来,”她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困惑,并对于她能这么灵活而且对大家都合适地解决这个难题感到高兴。
最后,几乎已经是告辞后,公爵像是突然回忆起似的说:
“对了,”他问,“您是否知道,亲爱的列大尼古拉耶维奇,昨天从马车里朝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喊叫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这是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公爵说,“难道您还不知道这是她?跟她在一起的是谁,我却不知道。”
“我知道,我听说过!”公爵接过话茬说,“但是这喊声是什么意思?我承认,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个谜……对于我和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
公爵说话时明显带着一种异常惊讶的神情。
“她说了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什么借据的事,”梅什金公爵非常简单地回答说,“这些借据从某个高利贷者那里落到了罗戈任手中,是因为她的请求,并说罗戈任将等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一段时间。”
“我听到的,听到的,亲爱的公爵,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叶甫盖尼帕
*意大利语:别人不知道的。夫洛维奇不可能有什么借据的!他拥有这么多的财产……确实,他过去发生过一些轻率的事,我甚至还帮过他摆脱困境……但是凭他有的财产却向高利贷者立借据并为此提心吊胆,这不可能。而且他也不可能对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说你,不可能与她有这般友好的关系。主要的谜就在这里。他发誓一点也不明白,我完全相信他。但问题在于,亲爱的公爵,我想问您,是否知道什么?也就是说,哪怕是有什么传闻奇迹般地传到您这儿。”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请您相信,我丝毫没有干预这件事。”
“啊,公爵,瞧您成了什么人了!今天我简直不认得您了。难道我会认为您干预了这样的事?……算了,您今天情绪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