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波利特在维拉列别杰娃递给他的茶杯里润了润嘴唇,将茶杯放到小桌上,突然似乎涩促起来,几乎是困窘地环视着四周。
“您瞧,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这些茶杯,”他有点奇怪地急着说,“这些瓷杯,好像是精美的瓷器,总是放在列别杰夫餐具柜的玻璃门里,还上了锁;从来也不用……通常是这样,这是他妻子的陪嫁……他家这是惯例……现在他把它们拿出来给我们用,当然是表示对您的敬意,可见他多么高兴……”
他还想补充说什么,但是一时没有找到话。
“他到底不好意思了,我就料到是这样!”突然叶甫盖已帕大洛维奇在公爵耳边低语说,“这可是危险的,是吧:这是极可信的一种征兆,表明他出了怨恨马上就会做出这样那样的古怪行为,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大概会坐不住的。”
公爵疑问地瞥了他一眼。
“您不怕古怪的行为。”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补充说,“要知道我也不怕,甚至还巴不得会有这种事;对我来说,其实就希望我们可爱的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受到惩罚,而且一定得在今天,马上就受惩罚,不然我就不走。您好像是在发烧。”
“以后再说,您别碍事。是的,我身体不好,”公爵心不在焉、甚至不耐烦地回答着。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伊波利特在讲他。
“您不相信?”伊波利特歇斯底里地笑着,“我知道就会是这样,可公爵一开始就相信了,丝毫也不惊奇。”
“你听见了,公爵?”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转向他问,“听见了?”
四周的人都笑着,列别杰夫忙乱地挤到前面去,在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面前转来转去。
“他说,这个矫揉做作的人,就是你的房东……为那个先生改过文章,就是刚才念过的针对你的文章。”
公爵惊讶地扫了列别杰夫一眼。
“你干吗不作声。”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大娜甚至跺了一下脚。
“那又怎么,”公爵继续打量着列别杰夫,喃喃说,“我现在才知道,他是替他们改过的。”
“真的吗?”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很快地转向列别杰夫问。
“干真万确,将军夫人阁下,”列别杰夫把一只手贴在胸口,毫不犹豫地坚定答道。
“简直是在夸耀!”她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卑鄙,我卑鄙!”列别杰夫嘟哝着说,一边开始捶胸,一边越来越低地垂下了头。
“你卑鄙与我什么相干!他以为,他说了我卑鄙,这样也就可以解脱了。公爵,我再说一次,跟这样的人结交,你不觉得羞耻吗?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公爵会原谅我的!”列别杰夫很有把握又很让人怜悯地说。
“仅仅是出于义气,”凯勒尔突然跳到跟前,直接对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大声响亮地说,“仅仅是出于义气,夫人,我才没有出卖名声不好的朋友,我刚才隐瞒了修改文章的人,尽管正是他提出要把我从楼梯上摔下去,正如您自己听到的。为了恢复事情的真相,我承认,我确实找过他,付了6个卢布,但绝不是要他润色,说实在的,是向他这个知情人了解事实,因为大部分情况我都不知道。关于鞋罩,关于在瑞士教授那里吃饭的胃口,关于50卢布代替250卢布,总之,所有这桩桩件件,这一一都是他提供的,就为了6个卢布,但是不是润色。”
“我应该指出,”在越来越传播开来的笑声中,列别杰夫的一种曲意逢迎的声音迫不及待地焦躁说,“我只修改了文章的前一半,但是因为改到中间的时候我们意见不合,为了一个想法我们争吵起来,所以我就没有再改后面一半,因而那里所有文理不通的地方(那里确有文理下通的地方!),不能算丑我的头上……”
“瞧他忙着干什么!”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喊了起来。
“请问,”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问凯勒尔,“你们什么时候改文章的?”
“昨天早晨,”凯勒尔回答说,“我们见了面,双方都老实保证保守秘密。”
“当时他在你面前低声下气并要你相信他的忠诚!嘿,真是些小人!我不要你的普希金文集,你女儿也不要到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