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没有遇到任何人,也没有人认识他。十点钟左右他回到了住处。大门没有立即为他打开,因为按照德尼太太家祖传的习惯,看门人已经躺下睡觉了。半晌看门人才嘟嘟嚷嚷地抽开了门闩。德阿芒得塞给他一个艾矩,告诉他以后有时回来要晚一些,每遇到这种情况,看门人可以得到同样的赏钱。看门人便千恩万谢,并且向德阿芒得保证,他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在家里住宿,都可悉听尊便。
德阿芒得上楼回到自己的住处,看见女邻人的房里亮着灯,他便把蜡烛放在屏风后面,这样隔着窗帘也可以瞧见她在作什么,而自己却在暗处。
她坐在桌子旁,膝上摆着画板,似乎在绘画,灯光从她身后射过来,使她的身影清楚地印在墙上。过一会儿另一个身影也在灯和窗户之间来回闪过三、两次,骑士认出来这就是园丁。最后这人走到少女身边,她向他伸出前额,他在额上亲了亲,手里拿着烛台离去。片刻之后阁楼的窗户亮了。这些细小的动作清楚地说明:凉台上的人不是巴蒂尔达的丈夫,最多不过是她的父亲。
德阿芒得由于这个发现而感到幸福,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他尽可能轻轻地打开窗户,手臂支着窗台,凝望着少女的身影,重新沉浸在幻想里,白天是园丁可笑的露面使他从这种状态里回到现实中来的。
约摸一小时后,少女站起身来,把画板和铅笔放在桌子上,走到壁龛旁,在第二个窗户前的长凳上跪下祈祷。德阿芒得明白,这意味着她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他想起当他第一次玩乐器消遣时,曾经激起美丽的女邻人的好奇心,骑士想试探一下能否凑效,便在钢琴前面坐下。事情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少女一听到琴声,便踞着脚走到窗户跟前来,忘却灯光会把她的身影映照在窗帘上,却以为无人瞧见,便泰然自若地欣赏起乐曲来。
弹奏大约进行了不止一个小时。德阿芒得由于取得的成绩而欢欣鼓舞,从来还没有感到这样得心应手过。可惜四层楼的住户显然是个粗人,对音乐一窍不通,德阿芒得突然听到脚底下有棍子捅楼板的声音,不用怀疑,这是直截了当通知音乐家,请他务必把功课改到更适当的时间去作。要是在别的情况下,德阿芒得就要发火了,可是这次他考虑一争吵便会暴露出他的贵族脾气,有损德尼太太的信任,如果他不以超然的态度来对待当前处境中某些不足道的小事,一旦人们认出他的真面目,那就太不值得了。因此他不打算再继续破坏看来是这座房屋里主人和房客双方协议的晚间行动准则,忘记了这项建议提出来的方式,便采纳了停止弹奏的建议。
乐声一止,少女便离开了窗户,同时印花布的窗幔也放下来了,她的身影便悄然而失。她房间的灯光仍然亮了一会儿,之后灯灭了。至于六层楼上的那房间,两个多小时前早已黑灯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