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要图舒服,最好还是待在家里。没有比我更恋家的人了。在枫园,我的恋家是尽人皆知的。塞丽娜去布里斯托尔的时候,曾多次说过:‘我真没办法叫这姑娘离开家。我百般无奈,只好一个人出去,尽管我不喜欢一个人闷坐在那辆四轮四座大马车里,连个伴儿也没有。可是,我看奥古斯塔真是好性子,从不肯迈花园栅栏。’她这样说了好多次,其实我并不主张整天不出门。我认为,关起门来与世隔绝,反倒很不好。跟外界适当地作些交往,既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则可取多了。不过,我完全理解你的处境,伍德豪斯小姐,”一面朝伍德豪斯先生望望,“你父亲的身体一定是个很大的妨碍。他怎么不去巴思试一试?他真该去试一试。我向你推荐巴思。你放心,我肯定那儿对伍德豪斯先生有好处。”
“我父亲以前试过不止一次了,可是不见什么效果。佩里先生,你对这个名字想必并不生疏吧,他认为现在去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效果。”
“啊!那太遗憾了。我向你担保,伍德豪斯小姐,只要水土适宜的话,就会产生奇妙的效果。我在巴思的时候,就见过多起这样的例子啊!那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我看伍德豪斯先生有时心情低沉,去那儿定会有好处。至于对你会有什么好处,我就不必多费口舌了。巴思对年轻人的好处是尽人皆知的。你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介绍你进入那儿的社交界该有多美呀,我马上就能给你介绍几个上流社会的人。只消我一封信,就能让你结识好几个朋友。我在巴思的时候,一直跟帕特里奇太太住在一起,她是我特别要好的朋友,一定乐意尽心关照你的,由她陪着你进入那儿的社交界,再合适不过了。”
爱玛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变得失礼。试想一想,居然要承蒙埃尔顿太太给她作所谓的介绍——要仰仗埃尔顿太太的一个朋友把她带进社交界,而这位朋友说不定是个庸俗放荡的寡妇,要靠招徕一个搭伙的房客才能勉强维持生计!伍德豪斯小姐的尊严,哈特菲尔德的尊严,真是一落千丈了!
然而她还是忍住了,本想责怪的话一概没说,只是冷漠地向埃尔顿太太道了谢。“我们去巴思是根本不可能的。我相信,那地方对我父亲不合适,对我也不合适。”接着,为了免得再生气发火,她立即转了话题:
“埃尔顿太太,我不用问你是否喜欢音乐。遇到这种事,新娘人还没到,名声就传开了。海伯里早就听说你琴弹得很出色。”
“哦!哪儿的话。我要说没有这回事。琴弹得很出色!实话跟你说,差远了。你想想告诉你这话的人太有失偏颇了。我特别喜欢音乐——喜欢得发狂了。我的朋友都说我也并非毫无鉴赏力。至于别的方面,说实话,我的琴弹得差劲极了。我很清楚,你伍德豪斯小姐弹得很好听。说真的,听说能跟喜欢音乐的人在一起,我感到极为得意,极为欣慰,极为高兴。我绝对离不开音乐。音乐是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内容。不管是在枫园还是在巴思,我总是习惯于跟酷爱音乐的人在一起,没有了音乐将是最大的牺牲。当初埃先生说起我未来的家,担心我受不了这儿的冷清,我就老老实实地对他这样说过。他知道我以前住惯了什么房子,当然还怕我嫌这儿的房子差呢。他那么说的时候,我老老实实地跟他讲,我可以放弃社交活动——包括宴会、舞会、看戏——因为我不怕冷清。我有的是办法消遣,社交活动对我来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没有也完全可以。对于没有办法自己消遣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我有的是办法,完全不用依赖别人。至于房间比我以前住的小,我压根儿就不会在意。我相信,这种牺牲根本算不了什么。不错,我在枫园过惯了奢华的生活,可我跟他说过,要让我过得幸福,不一定要有两辆马车,也不一定要有宽敞的房间。‘但是,’我说,‘说实话,要是周围没有喜欢音乐的人,我想我是没法生活的。’我不提别的条件,可是没有了音乐,生活对我来说是空虚的。”
“可以料想,”爱玛笑吟吟地说,“埃尔顿先生一定会对你说,海伯里有一些非常喜欢音乐的人。考虑到他的动机,希望你不要以为他言过其实,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