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助理员叹了口气,只得强打精神又开始复述:“安德烈牺牲得十分英勇,他在一次去敌人后方侦察的路上,踩响了地雷——”
“再没了?”玛丽娅哀伤地问。
“嗯。”
“这叫英勇?”波琳娜显然是在挑民政助理员的刺儿。
“那应该怎么死呢?像马特洛索夫,像恰巴耶夫?”瓦斯科夫坐在一旁,顶了波琳娜一句。
玛丽娅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起来。这时里莎悄悄进了屋,低声对瓦斯科夫说着什么,瓦斯科夫用手指着波琳娜。她赶紧走过去,附在波琳娜耳边低声说话。波琳娜点点头,丢下满屋子人,引着里莎走出玛丽娅家。
瓦斯科夫瞅了眼里莎的背影,觉得她今天和往常似乎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里莎还是那个朴实的姑娘,只是好像一下子变得更顺眼了。他挠挠头,为自己卷了棵马哈烟,不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波琳娜一进家门,就钻进储物柜里一通胡乱翻腾,她问里莎:“你们要开舞会?”
“整理内务。”里莎简短地答道。
“这是熨斗,这是小炉子,还有火剪子。对了,全村只有一台,手摇缝纫机。”一应物件都被波琳娜翻出来了,放在桌上。“足可以让姑娘们去参加最豪华的舞会了。”她说。
“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波琳娜豪爽地说。
里莎兴高采烈地满载而归。看着一件件女人们专用的工具,热妮亚高兴地喊着:“我一定要把我们的姑娘们打扮得像花一样。”
女兵们的情绪也受了感染,拉着波琳娜坐下来,张罗着为她倒茶。受到姑娘们的欢迎,波琳娜不免有点受宠若惊,脑子一热,开口建议道:“我们应该开个舞会。”
“谁在说开舞会呢?”基里亚诺娃僵着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
“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找点快乐的话。”波琳娜解释着。
基里亚诺娃严肃地看着波琳娜:“你说,我不追究你,因为你是个老百姓。如果是我的士兵提出这种建议,我会关她的禁闭。”
刚才还唧唧喳喳的姑娘们都闭上了嘴,面面相觑。
“我觉得波琳娜的话也没什么错。”热妮亚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口说。
基里亚诺娃迅速地掉过头,逼视着这个生性高傲的漂亮女人,感到自己的威严再次受到了挑衅。热妮亚没有退让。她站起身,目光扫视过全屋人,平静地说:“战争给人带来的都是伤痛、悲哀、哭泣。现在,全村的人都在玛丽娅家,为一个牺牲的士兵痛苦着。难道我们不应该去寻找点快乐,把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牺牲,最少我不愿意让活着的人仅仅为我痛苦。”
“为你快乐?”基里亚诺娃反唇相讥。
“如果需要的话。”
“丽达,你认为呢?”基里亚诺娃话锋一转,冲着丽达去了。
丽达一愣,随口说道:“反正不能为了痛苦活着。”
基里亚诺娃的脸色愈发难看,她感觉自己似乎成了标靶,大家的矛头都在针对自己,马上狠恶恶地反击:“快乐总不能对不起牺牲或者失踪了的丈夫吧?”
丽达霍地从床上站起来,愤怒的目光直视基里亚诺娃。沉默寡言的人一旦发起火,仿佛更有一种奇特的威慑力,基里亚诺娃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中士同志,我只是你的下级,我们从来不是朋友,永远不会是。”丽达冷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轻蔑的话语仿佛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基里亚诺娃脸上。她突然把目光投向嘉尔卡,那个设法讨好她的小可怜,好像抓住了可以补回面子的救命稻草。“你也认为我们到这来是寻找快乐的?”基里亚诺娃问嘉尔卡。
嘉尔卡嗫嚅着,第一次没有乖巧地去顺应基里亚诺娃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