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嘉尔卡忽然发现队伍的最后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兵。她军装合体,十分熨帖地包裹着修长的身体,一头金发从船形帽下散开。她蓝盈盈的眼睛里没有其他女兵那样深切的悲伤,对眼前的一切似乎非常陌生,只是盲目地跟在队伍的后面。
望见从村里走来的送葬队伍,瓦斯科夫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队伍在墓坑前停下,他看见了少校。少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准尉心里明白那一瞥意味着什么东西,他难受地低下了头。
四个男兵小心翼翼地把薄棺放进墓坑,女兵们流着泪把不知名的野花儿抛撒在棺木上面。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那个漂亮的女兵,她兀自站在墓穴边,久久地注视着冰冷的棺木,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
嘉尔卡走过她的身边,从自己手上的野花中抽出一枝,递给她。漂亮的女兵拿着野花,小声地念着:等着我吧,我会归来,只要你一心一意地等待。
不论阴雨连绵,愁肠百转,不论大雪纷飞,酷暑难耐;哪怕别人已不再等待——把往昔的一切忘怀,哪怕慈母、爱子已确信——人世间我已不存在,哪怕朋友们已厌倦——炉边饮酒把我的亡魂追念,千万莫同他们在一起——举杯来把我祭奠。
你要一心一意地等待,等着我吧,我会归来。
死神注定要失败,谁不曾等待,就让他感到意外。
不曾等待的人不会理解,是你的执着等待,才把我从炮火连天的战场拯救出来。
我怎会死里逃生?你我两人明白——只因你与众不同,只因你最会等待。
她悲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震颤,打动了所有人的心。人们静静站在雨中,感受到了生死相隔的巨大威慑。
女兵展开双臂,双唇轻启,低声吟诵:等着我吧,我会归来。
她把手里的那枝野花轻轻抛向沾满雨水的棺木,沉默地退向了一旁。像其他女兵一样,玛丽娅和波琳娜也已经哭成了泪人。
少校从瓦斯科夫手里接过铁锨,铲起黄土,均匀地撒在棺木上面,然后,他把铁锨递给基里亚诺娃。女兵们自觉排成一行,哭泣着为自己的战友添上一把黄土。
一座新坟隆起。
基里亚诺娃指挥女兵们端起步枪,“举枪,射击。”
一排枪整齐地握在姑娘们颤抖的手里,枪声齐鸣。远处传来火车汽笛的长鸣。
“举枪,射击。”枪声再度鸣响,久久在空中盘旋回荡。
少校把维佳的钢盔放到坟上。
瓦斯科夫提心吊胆地把少校领到仓库门口,负责站岗的女兵立刻向少校敬礼。准尉以为少校一定会为了维佳牺牲的事大发雷霆,却没有想到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提出要去看看他负责保卫的仓库。
“仓库里究竟堆放了一些什么东西?”少校问。
“不知道。按照命令,我必须保护好这个仓库。”瓦斯科夫回答。
“打开。”
仓库堆满了各种各样破旧的铁路器材,甚至连锈损不堪的道钉也一筐一筐地堆在仓库里。少校打量着眼前的景象,两条浓密的眉毛蹙紧,表情愈发阴沉。
“胡闹!”少校有点火了。
“可这是命令。”瓦斯科夫解释道。
少校转身离开了仓库。瓦斯科夫郑重其事地锁好仓库,追上已经走远的少校。
“怎么办?”瓦斯科夫迫不及待地问少校。
“维持原状吧。”少校显得无可奈何。
此刻玛丽娅和波琳娜两人正坐在家里聊天,注视着窗外那个漂亮的女兵。她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沉思地望着天空,雪白的肌肤仿佛冰块雕刻成的。
“你看她的靴子,不是女兵们发的那种。”波琳娜说。
“军服也不像。”玛丽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