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彭波契克先生细声细语地又把大家的话题重新引向刚才一度走岔路的主题。“我说猪肉吧,一旦煮过后,倒也是油腻腻的有滋味,对不对?”
“尝口白兰地吧,舅舅。”我姐姐说道。
哦,天哪,终于大祸临头了!他只要一喝白兰地就会感到味儿太淡,就会说味道太淡,我也就没命了!我的双手在桌布下面紧紧地抱住桌腿,等待着我的恶运降临。
我姐姐跑进食品间去取石玉酒坛,回来时捧着石玉酒坛,把酒斟在他的杯子里。别人一点儿也没尝,只有这个大坏蛋端起酒杯把玩一番:将它举得高高的,通过射进的阳光仔细端详,然后又放下来。这便延长了我的不幸。这时,乔夫人和乔正欢快地收拾桌上的杯盘,准备给客人们上肉馅饼和布丁。
我一直望着他,不敢把目光移开。现在,我不仅双手紧抱桌腿,而且连双脚也盘在桌腿上了。我看着这个可怜的家伙用手指抚弄着杯子,端起来,露出微笑,然后才仰起头来,把白兰地一饮而尽。酒一进口,他突然跳了起来,弄得四座惊恐万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一阵紧张的抽搐,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发酒疯似的咳着冲到门外。从窗子中望出去,只见他没命地顿足捶胸,唾沫四溅,做出最难看的鬼脸,完全像疯了一样。
我抱着桌腿不放,而乔夫人和乔向他奔去。我的确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做的,但无疑是我把他害苦了。正在我怕得手足无措时,他们把他扶了进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进来后,他看了四座的人一眼,仿佛是他们害了他一样,然后沉重地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说出三个令人吃惊的字:“柏油水!”
我这才知道,我加进酒坛子中的竟是柏油水。根据我的经验,我知道一会儿以后他会感到更加难受。由于我在桌布下把桌腿抱得太紧,以至于整张桌子都给挪动了,就好像今日社会中的女巫在摆弄着那些招魂把戏一样。
“柏油水!”我姐姐吃惊不小地说道,“柏油水怎么可能跑到酒坛中去的?”
现在在这间厨房中,彭波契克舅舅是无所不能的主,他不愿意再听到柏油水这几个字,也不愿意再谈论这个主题。他专横跋扈地挥动着手,表示不要再多说了,快去把加水杜松子酒拿来。我姐姐从慌乱和思考中惊醒过来,不得不赶忙去准备杜松子酒、热水、食糖和柠檬皮,把这几样配在一起。至少在此时此刻我得救了。我依旧紧紧地抱着桌腿不放,而心中却是充满了说不尽的感激。
我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平静得使我松开了抱紧桌腿的手脚,并且开始分享布丁的滋味。彭彼契克先生也坐下来吃布了,所有的人都吃起了布丁。这道甜食结束后,由于加水杜松子酒起了作用,彭波契克先生的面孔又泛起红光。我想,今天总算挨过去了,可正想到这里,我姐姐对乔说道:“把干净盘子拿来,不用烤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