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木材,堆得像一座小山。那里有许多制索走道,就是没有老青铜制索走道。我几次找来找去都扑了空,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转拐角突然发现已到了磨坊河滨。这个地方从环境来看,是个空气清新的所在,河上吹来的清风在这里旋转着,其间还立着两三株树,遗留下一架已毁坏的风车残迹。这里就是老青铜制索走道,在月光下我尚能欣赏这又长又狭的夜景,一系列的木质船架都陷在地里,顺着船架走去,它们就像一些年代已久的干草耙子,不仅又老又朽,而且连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
在磨坊河滨上有几幢奇形怪状的房子,我发现其中有一幢建筑,前面有木门,带有罗汉肚窗的三层楼(这不是带棱角的窗子,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我看到门上有牌子,写着蕴普尔夫人的字样。这正是我要找的屋子,于是我便上前敲门。一位稍年长的妇女应声而来,面容上和颜悦色,外表上雍容华贵。她开了门后便立刻退去,代之而出的是赫伯特,他悄悄把我领到客厅,随手把门关上。我看到他这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这个很不熟悉的房间里,在这个很不熟悉的地方,而他竟对这里十分了解,这真令我十分奇怪。我一会儿望着他,一会儿望着放在角落里的橱子,里面放着杯子和瓷器,望着放在壁炉架上的贝壳,还有挂在墙上的彩色雕刻,一幅是柯克船长之死,一幅是新船下水,还有一幅是乔治三世国王陛下,戴着马车夫式的假发,身着皮短裤,脚登长统靴,站在温莎宫的阳台上。
“汉德尔,一切都很顺利,”赫伯特说道,“他很满意,不过他渴望见到你。我亲爱的女友和她的父亲住在楼上,只要你等得及,她自会下来的,我介绍你认识她,然后我们到楼上去。——听,那就是她父亲。”
我这时听到楼上传出惊人的叫喊声,我的脸上大概表现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我看来,他恐怕是一个糟透了的老坏蛋,”赫伯特微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没有见到过他。你问到朗姆酒的味道吗?他一天到晚和朗姆酒做伴。”
“和朗姆酒做伴?”我说道。
“是啊,”赫伯特答道,“你可以想一下,这朗姆酒怎么能缓减他的痛风病呢,可他还是坚持把吃喝的东西放在楼上自己的房间中,由他定时定量拿出来。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头顶上的架子上,无论什么都要过秤。他的屋子就像一个杂货铺。”
他说这话时,上面传出来的吼叫变成了长长的怒吼,然后才趋于平静。
赫伯特又说道:“他偏要自己切乳酪,怎么能不得到这个结果呢?他的右手得了痛风病,其实他全身都有痛风病,又偏要自己切一块双层葛罗斯特乳酪,怎么能不伤到自己呢?”
现在他好像又割伤了自己,因为他又发出了一声猛烈的吼叫。
“有像普鲁威斯这样的房客住在楼上真是老天赐给蕴普尔夫人的福气,”赫伯特说道,“因为常人一般都忍受不了这种吵闹。汉德尔,这是个奇怪的地方,对不对?”
这的确是个神秘奇怪的地方,不过这里倒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赫伯特,他说道:“蕴普尔夫人是一位非常好的家庭主妇,我想要是我的克拉娜没有得到她像母亲般的慈爱关照,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克拉娜早就失去了母亲,汉德尔,她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无亲无故,要说有,就是这个凶狠暴怒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