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一般的年轻人由于担心所讲的不被人们理解,有一些事情便放在心里不讲。于是我也就支支吾吾的,因为我没有特殊的理由把自己看成一个畸形怪物。这就是我为什么对有些问题秘而不宣的原因。我始终认为,如果我把在郝维仙小姐那儿亲眼所见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别人一定不会理解我。不仅如此,我还坚信,如果那样,别人也不会了解郝维仙小姐。尽管我对郝维仙小姐也并不真正了解,但是我心中暗忖,如果把郝维仙小姐拉出来,直截了当地把一切讲个明白,让我姐姐满足她好奇的企图,那我就显得太卑鄙无耻和忘思负义了。至于埃斯苔娜小姐就更不用提了。所以,我能够少说便少说,这样我的头才被揪住,我的面孔才被撞到厨房的墙上。
最糟糕的还是那个专门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家伙彭波契克。他为了想知道奇闻异事简直给弄得心乱如麻,在喝下午茶的时候乘坐他的自备马车气喘喘地赶来,要我把所见到的和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全盘向他倾倒出来。他大张着鱼一样的眼睛和嘴巴,每一根爱好追根刨底的头发都站在头顶上,背心因为满肚子装的算术题而胀鼓鼓的。我一看到他这份德性,便决定以牙还牙,决不奉告。
“那么,孩子,”彭波契克舅舅一在火炉旁边的优待席上坐定,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到镇上去的情况怎么样?”
我回答道:“很不错的,先生。”这时我姐姐紧捏着拳头对我晃动了一下。
“很不错的?”彭波契克先生重复了一句。“很不错等于没有说,是废话。孩子,告诉我们大家,你说的很不错是什么意思。”
据说额角上涂上石灰粉便能使脑袋更坚固,更顽固。无论如何,我的脑袋撞在墙上,额角上涂上了石灰粉,我就顽固起来了,而且像铁石一样顽固。我想了片刻,仿佛有了新的主意,便答道:“很不错的意思就是很不错。”
我姐姐一听不耐烦了,便大叫一声,随即向我没命地扑来。这时乔正在铁匠铺中忙着干活,没有人来庇护我。幸好她的行动被彭波契克阻拦住了,他说道:“不要这样,不要动肝火。把这小子留给我,夫人,把这小子留给我来教训。”彭波契克先生说毕便把我的头扭向他,仿佛他正准备要给我剃头。他说道:
“先让你来把思想整理一下,算一算四十三个便士是多少?”
我在核计着,如果我回答等于四百镑会有什么后果。我想这可不太好,我得尽可能算得准确些,但算来算去总要多出七八个便士。彭波契克先生便要我再温习一下便士换算,从“十二个便士得一先令”开始,一直到“四十个便士得三先令四便士”,然后他自鸣得意地说:“现在你可以算了,四十三便士是多少?”仿佛他已经把我教训好了。听了他的话,我思考了不少时间,答道:“我算不出。”我给他气得可能也真的是算不出了。
彭波契克先生把他的头当成螺丝钉似的转动起来,似乎想从我身上钻出答案。他说道:“比方说,四十三个便士是不是等于七先令六便士五法寻呢?”
“对!”我答道。我姐姐听了立刻打了我几记耳光。本来他打算拿我寻开心,我的回答挫败了他的计划,使他停止了发问,这对我来说仍然获得了很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