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为什么要牺牲我们的书商的利益而让外省的书商发财呢?
卢:你觉得好笑吧,我,我还是这样认为。一位作者若想成名,就要在巴黎拥有读者;若他想对社会做出贡献,就应该把他的书送到外省去销售。在偏僻的农村,有许许多多忠厚老实的人在祖上留下的土地上耕耘一生,他们自叹是命运不济!在漫长的冬天的夜晚,他们没有人往来,只好在炉火旁边阅读那些偶然落到他们手中的闲书,以此打发时光。他们朴朴实实,既不炫耀书读得多,也不自诩为才子;他们读书是为了消遣,而不是想从中得到教益;伦理和哲学之类的书,他们从不欣赏。因此,为他们写这一类书,纯属徒劳,他们不会去买的。而你们的小说,非但没有使他们安心于自己的处境,反而更加刺痛他们的心。他们把自己住的偏僻地方看作是可怕的荒野;看几个小时的小说消遣,结果却使他们难过几个月,空自烦恼。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设想:我这本书也可能像其他许多写得更糟的书一样,幸运地落到这些农村人的手中,书中描绘的愉快的生活与他们的境况很相似,于是他们就更安心于自己的生活——我这样设想,有何不可?我怀着喜悦的心请假设:一对夫妇一起读这本书信集,从中获得鼓舞他们共同担负劳动重担的勇气,而且对自己的劳动产生新的看法,认为它是有益的。他们看到书中对这对夫妇幸福生活的描绘,怎么能不向这一美好的模范学习呢?书中谈情说爱的话虽然不多,但对夫妻感情的描写是那样的美,他们看了,能不激动吗?能不更加亲密吗?他们读了这本书之后,就不会再哀叹自己的命运不济,也不会埋怨自己的辛苦生活。他们反而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令人乐观,觉得自己的工作十分高尚。他们重新领略到大自然给予他们的快乐,真实的感情在他们心中复苏;意识到幸福近在咫尺,他们就会努力学习如何享受幸福。他们依然做他们原来做的那些工作,可是现在心情不同了;过去是农民小今是以令人尊敬的主人的身分干活了。
恩:到现在为止,你讲得很好。做丈夫的,做妻子的,做母亲的……至于年轻姑娘,你就只字不提吗?
卢:不。一个正派的姑娘根本不看谈情说爱的书。如果一个姑娘看了书名仍然读这本书,并且说即使有不好的影响,她也不怕,那她是在说谎。但她的大错早已铸成,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恩:太好了!各位言情小说家,快来学习,有人说你们全都没有错。
卢:是的,如果他们的本心和他们作品的目的不错的话。
恩:用同样的标准来衡量,你也是没有错的吗?
卢:我很自尊,所以无可奉告。不过朱莉为自己规定了一条评判书的标准①,如果你认为她的标准正确的话,你就用它来评判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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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见本卷二。——作者注
人们希望年轻人从阅读小说中有所收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想法更荒诞的了,这等于是为了使水泵发挥作用,就放火烧房子。根据这种荒唐的想法,这类作品所讲的伦理道德不是针对它应当针对的目标,而是针对年轻姑娘①,他们不想一想,他们抱怨的放荡行为和年轻姑娘没有关系。一般来说,她们的行为是端正的,尽管她们的心已受到败坏。她们听母亲的话,学母亲的样。母亲尽自己的职责,女儿也一定能尽自己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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