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梯就像它看起来那样非常陡。我跌跌撞撞、毫无风雅的上得楼来,进到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的一端铺着已经磨损的东方地毯,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家具:一张边角都磨圆了的旧书桌、一把带翼靠背椅,和一把做成天鹅长颈形状的摇椅。房间的另一端则凌乱地摆放着一些未完工的桌子。奥费莉娅和蕾切尔仍然身着婚礼盛装,分别坐在靠背椅和摇椅上,手里端着杯子,正在和兴奋异常的金说话。
“哦,你来啦。”正当我踉跄着走完最后一级楼梯时,奥费莉娅招呼道,“来点茶怎么样?”
“不了,谢谢你。”我僵硬地回答,“金,我想我们该回家了。”
金坚决不肯。蕾切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奥费莉娅一眼。
“没事的,亲爱的。”奥费莉娅息事宁人地说,“戈登夫人有些心烦意乱,不过这不能怪她。艾薇,我想你还没有正式见过蕾切尔吧?”
在我所处的阶层,社交礼仪是头等重要的事。我下意识地握住蕾切尔的手,并向她祝贺新婚之喜。细细看来,她确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髙鼻子,嘴唇周围有一圈深纹,探究的眼神就像是一位园丁在研究马铃薯叶子上的一条不熟悉的虫子。我没有请她称呼我“艾薇”。
奥费莉娅碰了碰我的手,宽慰地说:“没关系,喝点茶你会感觉好些。”
接下来我不知怎的就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而这张椅子刚才根本不存在,嘴里吃着从凭空而至的盘子里取来的柠檬饼干,喝着奥费莉娅伸手就出现的正山小种红茶。郑重说明,我当时一点也没觉得好些。我就好像一脚踏空楼梯,或者说是根本没踏上,我感到不知所措,不知身处何地,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
金像只猫一样一刻也闲不住,在众多的长条桌之间四处窥探。
“和飞鱼在一起的是什么?”她问。
“那是蕾切尔做新试验用的。”奥费莉娅回答道,“她认为她能起死回生。”
“你最好让我来解释,奥费莉娅。”蕾切尔说,“我可不想让戈登夫人认为我是个科学疯子。”
事实上,当时我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正在致力于复活灭绝的物种。”蕾切尔说,“我对渡渡鸟和旅鸽特别感兴趣,不过我的最终目标是野牛和长毛猛犸象。
“不过那样会不会造成生态灾难?”金反对道,“我的意思是它们体型庞大,而且我们对它们的习性也不了解,也不知道它们吃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没人答话,蕾切尔和奥费莉娅相视会心一笑。“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你。”蕾切尔说。
金看起来就像得到了她四年级以来一直闹着要的矮种马,她张大了嘴,眼睛闪闪发亮。而我却茫然不知所云。
“有谁能告诉我你们都在说些什么鬼话?”我说,“我一直都耐着性子。我跟着你们的朋友罗德尼走过比凡尔赛宫还要多的房间,我没有尖声叫着跑开——请相信我,当时我真想那样做。我喝了你们的茶,听了你们所谓的解释,但是,我仍然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金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得了,妈妈。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就没看出来,奥费莉娅和蕾切尔都是女巫,这太明显不过了。”
“我们不喜欢用女巫这个字眼,”蕾切尔说道,“就像许多称谓一样,它会引起歧义,不能准确地说明事物。我们只不过是那些拥有自然科学能力、并被训练来提出正确问题的人。”
奥费莉娅点头道:“我们学习向事物本身提问,它们总是知道答案。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回答道,“我所见到的就是一屋子的旧物件和满园子不合时令的植物。”
“那好吧。”蕾切尔说。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如果你到这边来,戈登夫人,我会让你明白这一切的。”
奥费莉娅让我们在飞鱼桌旁站成半圆形,蕾切尔像教师一样站在展示品旁的位置。展品看起来有两样:飞鱼和一只那种爪子蜷缩在耳旁戴着鲜亮的瓷围嘴的日本幸运猫。
“正如你所知道的,”蕾切尔说,“我从事的是人工智能工作。那是什么意思,说到底就是我能赋予无生命物体以生命。仔细观察。”她用手在瓷猫的两耳间抚摸。几秒钟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接下来瓷猫的爪子放低了,并且惬意地舒展着身子。它那胖鼓鼓的身体两侧闪着光亮,波纹状的红嘴巴和涂着颜色的大眼睛毫无生气。
“太可爱了。”金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