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他带进了屋。
接下来的一周,欧罗巴上的探测器各就各位,正式开展工作。探测器厄尔仍然保持探路者模式,存探测卫星前些年标出的冰裂缝中跋涉开道。探测器丽贝卡紧随其后,展开她的钻探设备。阿西夫驻扎在他们附近,为水下活动充当便携式动力站。负责运输的探测器也开始了它的搬运工作,从霍普基地运送潜水设备,这些设备很快就将深人欧罗巴星球冰层覆盖的表面,潜人黑暗而神秘的冰层之下。
一切顺利,只时不时出点小毛病,原因是丢失了信号,或是受地震的影响。
像厄尔和丽贝卡这种探测器有个特点很有意思:只有遇上了棘手的情况才需要操作员远程遥控,每二十四小时之内,也许只需要遥控几个小时就够了。剩下的时间内,只要能量没有下降,不需要重新充电,他们就自主行动。
所有操作员都觉得,自己操纵的探测器染上了自己的某些个性特点,即使没有联接的时候也是如此。当然,这真是有点傻。就像厄尔那位愚蠢的导师以前所说的那样,“关掉电源的灯泡不会记得它曾经发出亮光。”尽管厄尔同意那位导师的观点,但他的回答却是:“一台有着巨大存储量的便携式计算机不只是一只该死的简单灯泡。”
每一次当厄尔和丽贝卡开始遥控时,他们都发现无论厄尔上一次在什么地方,它都会回丽贝卡所在的冰裂缝。“我想,这两位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比’钟情。”某个晚上,当他们手牵着手在码头上散步的时候丽贝卡这样说道。
厄尔深深地吻了她一下,比丽贝卡希望的时间短。“我不会被你亲崩溃的。”她开玩笑地对他说。
“也许我会。”厄尔觉得自己太不坚强了,不敢说出真话。他已经把医生的话全都告诉了丽贝卡:那个肿瘤是恶性的,不过化疗和放疗甚至一些实验性的基因疗法也许能够治愈。当他刚刚得知这个情况之后不久,他几乎是以蔑视的态度对待这个问题,相信自己能够战胜肿瘤。但经过首期化疗后,他的观点动摇了。他生命的尽头已经临近,不像一望无际的太平洋,倒像欧罗巴上的冰原,伸手可及。
“那我轻点亲你。”她说着,又吻了他一次。丽贝卡对他的帮助很大,就像她用自己的力量给他进行另一种治疗。
海浪重重叠叠,从西面滚滚而来。冬季的黄昏笼罩着横贯波因特洛曼海湾的小山。厄尔的思绪失落在眼前的一切之中。
“在想什么?在欧罗巴上踏雪?”她试探地问道。
“我在想一直没实现的一次旅行。”他朝海面点点头,“卡塔林娜岛就在那里,一百英里以外。我一直想航行去那里,但从来没能实现。”
“AGC公司没有假期吗?”
“自然有。但是只要有任务,谁都不想休假。”
“这次任务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对你来说是这样。”他指的是探测器丽贝卡,那个探测器需要钻探的地方只有那么多,之后便会被调离,去完成次要的绘图任务,以她的设备,那种任务很不适合她。“对不起!”他加了一句,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多么糟糕,语气多么暴躁,“我只是——”
她把一根指头放到他的嘴唇上,“嘘,我很清楚你的意思,当我跟公司签约的时候就知道这次任务是怎么计划的。”
他们走了几步,来到阿波洛特斯船边。一见到落日的余晖中起伏不定的它,厄尔便打起了精神。等到把它装配完备,准备开始夜航时,他已经觉得自己充满力量,足以面对任何困难,对自己刚才的软弱稍稍感到一丝羞愧,“我现在才明白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他笑着说,“原来你说的不是‘一比钟情’,而是第一个‘比特’就钟情。”
没等完成钻探,探测器厄尔便被调到基地北部和东部较远的地区进行地质勘测。他发现那里的地势比霍普基地周围更低缓,冰层更厚,也更为平坦。厄尔本人不由得感到奇怪:怎么把基地选在那个地区。哈斯只告诉他说,那里更容易接近冰裂缝。大概是这样吧。
无论如何,飞行指挥组和科技支持组都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穿母透冰层下潜的那个探测器身上去了,“开始人类的太阳系探险史上首次真正寻找地外生命”,至少,在AGC公司的网站上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