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姑娘。”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母亲瞪了我一眼。千万别打断皇上的谋士的话,即使那位谋士刚刚告诉了你,皇家的公主即将要嫁给某个妖怪。因为尽管谋士小心慎微地称呼他们为敌方,就连帝国边疆的种稻农夫都知道:占据了东土的那些邪恶的怪物头长双角,还有锋利的爪子和粗糙的皮肤。
“二公主被娇宠惯了,”谋士的嗓音中透出了一丝不允,“公主声称自己宁可入住猪圈,也不同意那桩婚事。尽管有时皇上的推理对于我等愚人来说含糊难懂,可他的智慧是毋庸置疑的。他向他的女儿许诺,她无需继续那桩婚事。”
母亲用一手掩住了嘴巴。假若皇上早已同意了和约和婚事,他怎能收回承诺、而又不会颜面扫地?
“有一个办法可做补救,然而让人遗憾地是它同时需要点诈术和奉献。”谋士说道,他说话之时,正对着我凝视的目光,“我在玄幻之术上稍通点门道。我可以将公主的魂魄与别人的魂魄对调,将她们的灵魄灌入另一人的躯壳内。接着,二人就将以另一人的身份度过余生。皇上已经同意了这个建议,并委托我寻找一个适合的人选。薇璇,沈家之女,你愿意与公主对调魂魄吗?”
在那仿佛永无休止的一刻,世界停下了脚步,太阳停在了天穹中,我也停止了呼吸。我只得等待,等待那一时刻过去,等待着时间的归位。那时,老人的太阳穴处的血管悸动。习习和风吹过柳树叶片,发出如吟唱一般的声音。我薇璇,是一个从未到过村庄以外12哩地方的跛腿女孩,我发现自己遇上了一遭完全料想不到的事情:一项抉择。这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稀松平常的选择,不是诸如挑选穿哪件布裙、或是品尝哪种蘸酱那样的选择。而是一项将会打破我人生平衡的重大抉择。
假若我应允下来,我就将不再是村姑薇璇,而成为了一名皇家公主。我的衣裳将是由丝罗锦缎制成。我将住在宏伟的楼阁里。我的右脚也将健康无比——我可以正常地走路,可以跑跑跳跳。
假若我应允下来,我将不得不嫁给一个可憎丑陋的妖怪。白日我将闻到他的腐臭气味,夜晚我将与他的利爪同眠。
而且,我也许再也见不到我的母亲了。当她年岁增大、无法独立生活之时,她将不得不居住到她的女婿家中,依赖于他的慷慨程度,永远屈居于亲家母之下。“假如我拒绝的话,皇上是否会惩罚我的一家?”我开口问道。
“不。”谋士答道。
或许我应该出于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而答应这事,然而,尽管我们村庄与皇都的距离近得让我对皇上产生畏惧之情,可还不至于让我热爱上他。因此我高高地抬起脑袋,一口回绝了。
我的母亲一言不发,可是她的手悄悄越过我俩间的空隙,轻轻地捏了下我的手指。
“真可惜,”谋士说道,“我需要一个可以信赖、会保守秘密的人选。”
“薇璇和我都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母亲说道。
“我明白。”谋士说。他再次朝我转过身子:“要让你改变主意,我该提供些什么呢?”
我几乎要立刻拒绝他,可谋士看着我的坚定眼神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别仓促做决定,我的父亲曾在我俩对弈时候这么告诫我。一步起初似乎毫无希望的棋,如若加以仔细的考虑,也许就有了转机。因而我静坐了片刻,在反复思考后才说道:“给我金子。足以让我母亲成为富人的数量的黄金,要安排得像是从某个远亲处得来的遗产。你还得保证只要我俩愿意,我和我的母亲就可以常常来往书信。”
“支付黄金这点很好办。书信往来可就难办了。公主为什么会给沈家寡母写信呢?”谋士停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是很困难,但并不是没法解决。所以就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