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还是在他父亲获罪失势,丢掉这宅邸和所有财物之前——他的父亲有很多位高权重的敌人。
父亲向他深深一躬。
在梦里,和尚记起父亲早巳自尽身亡,同样也记得自己尚在人世。
和尚试图把这些都告诉父亲,
但他父亲却无言地示意自己听不到儿子对他说得任何言语。
接着,他从袍服中取出一个小漆盒,递给自己的儿子。
和尚接过彩饰漆匣后,父亲已经消失不见。
但他没有多想,因为这漆匣占据了他的全副心神(不过,在梦中,他似乎瞥见一扇敞开的房门后面狐尾一闪)。
他知道盒子里有些重要的东西,一些他必须要看的对象。
但他想尽办法,也打不开这匣子:越是努力,就越感挫败。
和尚醒来时,觉得心绪烦乱惴惴不安,不禁揣测这梦境是不是某种预兆或警示。
“如果这是场噩梦,”和尚说,“希望摸能把它带走。”
他随即起身,出去打水,开始一天的生活。
第二天夜里,和尚梦见祖父来找他。
可是很多年前,他的祖父就在吃米饼一一一种糯米糕点时噎死了,那时的和尚还在襁褓之中。
他们站在海中一座小岛上,这岛黑黢黢的,比一块岩石大不了多少。他的祖父睁着一双盲眼,眺望人海。飞沫泼溅,海风呼号,海鸟在空中悲鸣。
祖父张开一只苍老的手,展示出一枚小小的黑匙。
他将乎递出,动作缓慢得好像一件机械玩具。
和尚从祖父手中接下钥匙。
一只海鸥悲呜三声,渐飞渐远。
和尚本想问问祖父这是什么意思,但老人已然消失。
和尚紧紧握着钥匙。
他环顾四周想找个和黑匙匹配的东西,但这座岛荒芜贫瘠,空无一物。
和尚慢慢踱过小岛,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在梦中,和尚觉得自己正被窥视。
他四下张望,可梦中寂寥无人,只有在天空翱翔的海鸥,还有遥远悬崖上的一个纤细身形,和尚觉得那可能是只狐狸。
他醒来时,手里握着一枚并不存在的钥匙,被狐狸注视的感觉仍挥之不去。
这场梦如此逼真。这天晚些时候,凉风将枫树上第一批或橙或红的叶片吹落到寺庙的窄小菜园中,和尚正在那里照料着或黄或白的葫芦。
他忽然发觉自己正环视四周寻找那枚钥匙,这才慢慢想起,在尘世中,自己从没碰过或是见过它。
那天夜里,和尚等待着另一场黑沈迷梦。
他闭上眼睛时,听到屋外有些响动,没过多久使睡了过去。
上半夜,他什么也没梦到。
而后半夜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小桥上,看着两尾鲤鱼在一汪池塘中惬意嬉游。
其中一尾纯白如银,另一尾橙黄若金。
和尚看着它们,觉得心堵妄宁。
和尚醒来后,揣度这梦是个吉兆,也相信前几日的黑梦就此告终。
他展开笑颜,兴高采烈地从睡席上爬了起来。
和尚的好心情一直保留到他被狐狸绊到。
小狐双目紧闭,就趴在寺庙的门坎上。
起初,和尚以为她死了。
他蹲下身后,却发现狐狸还一息尚存,很浅很慢,几乎看不出是否在呼吸。但毕竟她还活着。
和削巴狐狸抱进小庙,放在火炉旁让她取暖。
接着他向佛陀默祷,为狐狸的性命祈福。
“她虽是个野物,”和尚想道,“但心地良善,我不能眼看着她死。”
和尚抚摸着狐狸如蓟花冠绒般柔软的皮毛,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
“我还是个孩子时,”和尚对昏迷中的狐狸说,“那是在我父失势之前。我常瞒着奶妈和师长,偷偷跑到集市上去。那里有很多活物在卖:我在那些竹笼里见过各种各样的动物。有狐狸、狗和熊,有小猴子、红脸猕[mí]猴。野兔和鳄鱼,有蛇。野猪和鹿,有苍鹭、白鹤,还有小熊崽。我喜爱动物,所以看到它们时,心里很是快活。但这也让人难过,它们被关在笼子里的样子,令我心痛不已。”
“一天,当商人们收摊离去后,我发现了一个破损的笼子,里面有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猴,它瘦得皮包骨头,已经死了,连个水罐都换不来——至少某些人是这么想的。但我发现它还活着,就把它藏在衣服里,一路跑回家。”
“我把猴子养在卧房,从自己的食物中省下些羹饭喂它。我的小猴子就这样慢慢长欠,最后个头几乎和我一样高。它是我的朋友。它会坐在我们屋外的柿子树上等我回家。父亲容下了这只猴子,一向平安无事,直到有一天,一位大名来家里找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