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机客 译
博兹缓缓地从睡梦中醒来,确信无疑自己听到有个老歌手在哼唱《白色圣诞节》这首歌。他拉出枕头,盖在自己的脑袋上,试图阻挡住喧嚣之音,直到他想起自己身处何方。
宇宙中。飞船上。与任何种的生命都遥隔好几个光年。
这是圣诞颂歌吗?他从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对此产生幻觉。
博兹坐起身来。他的舱室里慢慢地充满了亮光。飞船上的系统被设定来模仿标准地球日(他们以为在地球上普通的一天里光照不会产生变化),并且通过调节参数,系统还可以模拟四季。
当“美丽梦想者号”还在设计阶段的时候,全体船员就定下了两件事:一是他们会继续24小时作息制,第二件就是船上会沿用西洋日历。博兹不介意使用24小时作息制,但却觉得继续遵循西洋日历毫无道理。他曾经投票反对过它,但却被驳回了。这十分的可笑,要知道他将是飞船上唯一一个醒着的、能“享受”到西洋历好处的船员。
博兹叹了口气,翻过身子,把枕头从脑袋下抽了出来。确定无疑,20世纪的一个象征正是演唱圣诞节歌曲。只是歌变成了“我将回家度圣诞。”这真是个残酷的玩笑。这艘上的人没一个能再回家去。
但那不是博兹所担忧的事。好几十年了,他从没拥有过一个家。
他坐了起来,用手指抓挠了下一头茅草般的乱发,发问道:“电脑,今天是几号?”
电脑用它那毫无感情、令人讨厌的声音回答道:“12月25号。”
圣诞节到了。
“我要完蛋了,”博兹喃喃自语道,然后身体瑟抖了下。
音乐不是从电脑扬声器中放出来的。如果是的话,他早就该在舱室里直接听到了。相反,听起来它是从远处传来的,好像是有人在门厅那端播放着曲子。
(事实上,这听起来与他在纽约独自居住的那段时光很相像:圣诞音乐会从每个角落——从隔壁的公寓,从附近的商店,从楼底下的街道向他席卷而来。博兹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再一次地抖了下身子。在他加入这项任务之前,日子真是过得艰难得很。)
“让音乐停下来。”他命令道。
“在我的记录上,未曾播放过任何音乐。”当该死的舱上系统运转不如人意的时候,电脑嘎嘎的声音却越加难听。
“那好,肯定有人在播放音乐,而且现在飞船上只有我和你两个大活人。”
“我要纠正,”电脑出声道。“在船上有656个人类。我不是名人类成员。我是被设计用来……”
“我知道。”博兹立马盼望自己刚才喊得不是太响。他在一声叹息后又做了次尝试。“有没有哪个船员意外地苏醒了?”
“所有的睡眠舱都运行良好。全体船员都无变化。”
“那么音乐声从哪儿来呢?”博兹问道。
“我没有任何播放音乐的记录。幻听到声音是个警示的预兆。需要我唤醒全息精神病学医师吗?”
“不,”博兹断然拒绝,与此同时他决定停止与电脑的对话。假如电脑确定博兹精神错乱,那该死的系统就会唤醒某个另外的船员——而那个家伙绝不可能重返冷冻睡眠状态。接着博兹就将被迫与那个家伙同处一船——他还将被事先告知博兹身患病疡、受了重伤,还或许得了精神病。
他没法子应付那种状况。
音乐声又一次地发生了改变。现在响起了一群年轻人高歌《快乐的节日时光》的歌声。那音律至少变得了稍许摩登。孩童的清澈嗓音下的和声让博兹突然怀念起白雪,怀念起地球家园。
白雪、寒意,还有丝丝微风。还有那些他不会为了一丝微风而拿去交换的东西。
博兹在舱门口停下了脚步,把头倚靠在金属门上。自从头一个月起,他从没有如此强烈的思念故乡。他已经在这艘飞船上独自呆了差不多一年,在大多数时候,和预计的一样,思乡的情绪从没有烦扰过博兹。